朱明夷的目光在两拨人身上扫过,没有让他们平身,大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那些跪着的权贵们,心中开始打鼓。
怎么回事?剧本不对啊!
就在他们心中惴惴不安之时,朱明夷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常葳,宣旨。”
“遵旨!”
常葳踏前一步,手中捧着的,却不是众人想象中圣旨,而是一张薄薄的,甚至有些陈旧的纸。
那些权贵们的心,猛地一沉。
常葳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洪亮如钟的声音,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前有鞑虏窃据京师,社稷倾颓,乾坤倒悬。然黑暗之中,仍有星火,为国为民,宁死不屈!此乃华夏之脊梁,民族之魂魄!”
“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范景文!”
话音落下,那群囚犯中,一个须发皆白、瘦骨嶙峋的老者,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户部尚书,倪元璐!”
“左都御史,李邦华!”
“左副都御史,施邦曜!”
“大理寺卿,凌义渠!”
“兵部右侍郎,王家彦!”
“刑部右侍郎,孟兆祥!”
……
常葳每念出一个名字,那十几名囚犯中便有一人应声,他们的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度的激动。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这位新皇,竟然还记得他们!竟然还尊称他们的官职!
跪在地上的那些权贵们,此刻已经是个个面如土色,冷汗涔涔。
常葳念出的每一个名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们的心上。
那姓赵的员外郎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范景文?倪元璐?这不都是当初被他们嘲笑为“茅坑里的石头”,不识时务、死硬到底的前朝老顽固吗?
紧接着,李邦华、施邦曜……一个个熟悉而又被他们刻意遗忘的名字从常葳口中蹦出。大殿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那些跪伏的权贵们,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煞白。
之前还捻着三撇鼠须、自得其乐的员外郎,此刻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冷汗。他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闪过一个画面——当初为了向满清主子表忠心,他曾亲手将左都御史李邦华的族弟抓来,当着众人的面活活打死,只为夺其田产。
他偷偷瞥了一眼殿另一侧,那个被甲士搀扶着、身形枯槁却脊梁挺直的老人,不正是李邦华本人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鼠须员外郎只觉得两眼发黑,裤裆里竟有些湿热。
跪在他旁边的一位富绅,身子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他想起来了,翰林院检讨汪伟,那个穷酸书生,当初清军入城,他第一个带人冲进汪家,不仅抢走了所有藏书字画,还把汪伟年仅七岁的幼子扔进了井里。他当时还笑着对鞑子说:“此等逆贼子嗣,留之何用?”
现在,汪伟就站在那里,虽然满身伤痕,但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穿过大殿,落在了他们这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