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编号之后,最先失去的,不是身份。 是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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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晨峰三厂”的那个晚上,林瑶带我穿过三个城中村,避开两道排查岗和一条流动摄像区,最终抵达一栋临时废弃的旅社楼。
那是南境最老的一家化纤厂附属招待所,2008年改成短租公寓,后来因为一次火灾被查封,现在的房东是她认识的一个老邻居,愿意把五楼两个房间留给“需要隐匿的人”。
她开门,开灯,屋里灰尘飞扬,一股陈旧木头和潮湿沙发混合的味道窜进鼻腔。
我没嫌弃。
跟冷库比起来,这已经像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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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安全了三天。”林瑶说,“这段时间,我会帮你处理身份清理。”
我坐在床边,摘下鞋,脚底的胶带还粘着一段纸片——那是从“晨峰”打印机那截撕下来的“Zx03工号回执”。
我递给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点点头,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张表格。
“编号体系简要结构”:
编号前缀----含义说明----适用人群
Z ---- 已清除(死亡\/消除)---- 工伤致残、重病、自杀者
q ---- 可观测(精神异常)---- 轻微偏差、行为异动者
p ---- 排查中(数据冲突)---- 证件不全、背景模糊者
x ---- 消失未归档 ---- 越狱\/失联者
Zx ---- 危险级观察对象 ---- 多次违规、拒绝服从者
我看着那一列Zx,像看着一把放在脖子上的刀。
“Zx编号在哪一级处理?”我问。
林瑶看着我,缓缓吐出两个字:
“临界。”
我问:“什么意思?”
她说:“就是你不属于任何人。”
“系统没认你是Z类,所以不能直接杀你;你也不是q类疯子,不能送疗养。”
“你不是p类漏洞,也不是x类彻底失踪。”
“你就是——系统里的一道裂缝。”
我低下头:“他们知道我是谁,却又不承认我是谁。”
她点头:“你是他们‘打不死的污点’,也是唯一能流出去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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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墙上,望着那张表。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问。
她沉默了几秒,拿出一个U盘,插进电脑。
里面有一段视频。
画质模糊,声音轻微,但我认得出那张脸——
庄悦。
她坐在厂区一间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戴着灰色口罩,眼圈浮肿,桌上放着一叠纸。
她一字一句说:
“我曾在内部人事库看到完整编号逻辑。”
“Z类,是工伤死亡和‘主动结束者’。”
“q类,是准备扔掉但还想看看能不能利用的疯子。”
“p类,是打算忽略不计的穷人。”
“x类,是没人能找到的麻烦。”
“但Zx——是他们最怕的。”
“因为Zx是知道他们是谁,又敢动手的。”
视频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