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剪。”
“怎么剪?”
“剪短一点,别太整齐。”
“哦,是那种‘看起来像流浪汉,但其实演主角’那种?”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差不多吧。”
她笑着拿起推子,动作熟练地剃掉我耳侧那一撮血结发:“你这眼神,看着挺安静的,但骨子里是狠人。你是不是刚干架?”
我没说话。
她倒也不追问,边剪边说:“我儿子也是,年轻的时候天天打架,现在在外头送外卖,反倒收敛多了。”
我听着她说话,忽然有种恍惚感:像是回到了寺里某个午后,师父一边给我剃头,一边讲着世上的因果轮回。
“剃掉一根发,是减去一分执念。”
可现在,我的头发越剪越短,心却越来越重。
—
晚上,我一个人走在江边,风吹在脸上,咸咸的,混着水汽和泥味。
远处是一排排高楼亮起的灯火,像是一万颗心正在有序跳动。
而我,站在这座城市的边缘,看着那些灯,像看着另一个世界。
我想起林若瑶,想起她在学校礼堂讲演时那坚定的眼神。
“我们要忠于自己,相信努力,不向现实妥协。”
她说得那么自信,那么干净。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还没结痂,衣服破了一个洞,鞋底黏着几片油泥。
我忽然想笑,又忽然有点想哭。
—
我坐在江边的水泥墩上,点了一支烟。
想起了以前在寺庙,夜里站在钟楼下看星星,心里想的只有“佛性”、只有“清净”。
而现在呢?
我想钱、想脸面、想尊严、想能不能撑过明天的黑夜。我开始学会猜人的心,懂得看眼色,甚至开始练习什么时候该撒谎。
我已经不是那个少年了。
可我还能是个人吗?
—
午夜回到宿舍,阿宝已经睡了。我躺下,拿出枕头下的小本子,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我希望这条路,不是唯一的那一条。”
写完我又补了一句:
“但如果是,我也要走得像一个人。”
我合上本子,关灯,闭上眼,城市的喧嚣像隔了一堵玻璃,终于安静下来。
可我的心,还在走路。
走在一条没人能指引的夜路上,脚下全是碎石,风里没有声音。
梦,很久没有来了。
佛钟,也很久没响。
但我知道,只要我还愿意抬头,它总会响起。
即使那声音,只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