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首 有我在啊(2 / 2)

\"停!\"王默屿突然喊停,眼镜滑到鼻尖也没顾上推。他抓起效果器旁半块饼干,掰碎撒在铝箔纸上,\"用这个当延迟介质!\"饼干屑随着旋钮转动簌簌作响,混着姚峙暄新发明的\"啤酒罐警报\",竟织出段带着麦香的古怪旋律。

赵未曦被挤到暖气片旁,看着三个闹作一团的身影。李栖野叼着烟给姚峙暄示范怎么用鼓棒转啤酒瓶,王默屿蹲在地上研究饼干屑震动频率,小丫头的贝斯包不知何时又沾了片墙皮,在光影里像块星际航图。她摸出顶针在墙上轻轻敲击,声音融进混乱的节奏,突然发现这杂乱无章的声响,竟比任何规整的和弦都让人心安。

水管在墙角发出断断续续的滴答声,姚峙暄突然从床垫上弹起来,扯下晾在暖气片上的旧袜子——虽然早被烤得发硬,却还沾着没洗净的墙皮碎末。她把袜子卷成漏斗状塞进矿泉水瓶,水滴落的节奏顿时变成浑浊的“啪嗒”,在李栖野的军鼓边敲出不规则的副拍。

“你丫拿我擦鼓的袜子接水?”李栖野抄起鼓棒作势要打,却在看见姚峙暄把瓶盖戳出七个小孔时顿住了——水滴穿过孔洞砸在生锈的钉子板上,竟分出了清晰的高低音阶。王默屿不知何时凑过来,用手机录下这串声响,指尖在效果器上快速拨弄,铁锈与塑料的碰撞声突然裹上了砂纸般的毛刺,像极了老收音机搜台时的电流杂音。

赵未曦从储物柜翻出半卷电工胶带,递给正用牙咬开啤酒瓶盖的李栖野。后者叼着烟把胶带缠在鼓棒尾端,突然瞥见王默屿卫衣口袋露出的止痛片铝箔纸,伸手抽出来折成小船形状:“试试把这玩意儿卡在琴弦之间?”金属反光在姚峙暄眼底跳动,小丫头立刻把贝斯横在膝头,铝箔船顺着E弦滑下时,竟发出类似风铃锈蚀的颤音。

“像星际垃圾场在下雨。”王默屿推了推眼镜,把铝箔船的音效录入效果器。他的手指划过旋钮上姚峙暄新刻的星舰图案,忽然想起上周在便利店偷听到的对话——穿西装的男人说他们这种“问题少年”该被送进矫正机构。此刻李栖野正把冰凉的啤酒罐贴在他后颈,刺痛混着鼓点震动,让那些话像地下室的潮气般不值一提。

赵未曦的手机又震了。这次是父亲修车厂的地址短信,附带句“有空回来”。她盯着屏幕上的定位图标,突然被姚峙暄拽着去看新改造的“雨声效果器”——矿泉水瓶已经装满墙皮水,小丫头正往里面撒暖气片剥落的红漆碎屑,摇晃时发出沙砾摩擦的细响。“未曦姐你闻!”姚峙暄把瓶子凑过来,铁锈混着霉味的气息里,竟隐约飘着点没散尽的啤酒花香气。

李栖野不知何时蹲在暖气片旁,用鼓棒撬下块松动的铁皮。铁锈簌簌落在她泛白的卫衣上,她头也不抬地喊:“王默屿,把你那破效果器接过来!”铁皮碰撞暖气片的轰鸣经过处理后,变成了金属疲劳般的哀鸣,和姚峙暄的贝斯滑音绞在一起,倒像是星舰外壳在宇宙尘埃中逐渐斑驳的声响。

四人在潮湿的空气里折腾到凌晨,直到姚峙暄的肚子发出抗议。李栖野踢了踢王默屿的鞋跟:“去巷口买烤冷面,多加辣。”看着男生套上卫衣出门,她又叼起支烟,火光映出鼓套上新蹭的红漆——刚才姚峙暄把铁皮碎片粘在鼓面,说是“给星舰引擎装散热片”。

赵未曦收拾着满地狼藉,指尖划过姚峙暄用墙皮在水泥地画的简易星图,每个光点旁都标着奇怪的注释:“李栖野的啤酒罐陨石”“王默屿的饼干屑星云”。顶针盒在口袋里轻轻发烫,她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音乐养不活自己。”但此刻地下室里飘着烤冷面的香气,混着未干的墙皮浆味道,却比任何“正确”的未来都更像家。

水管还在滴答,姚峙暄已经趴在床垫上睡着了,贝斯横在胸前像把生锈的光剑。李栖野掐灭烟头,把铝箔小船小心地塞进鼓棒袋,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清晨的脚步声——是送奶工的三轮车碾过积水,被王默屿刚调好的混响器捕捉到,在地下室荡出绵长的尾音,像极了星舰穿越晨昏线时的汽笛。

赵未曦蹲在暖气片旁给旧吉他换弦,生锈的三品品丝勾住了毛线穗子——那是她从父亲修车厂捡来的劳保手套拆的。手机在裤兜震了第三遍,她盯着屏幕上母亲发来的“端午回家吃饭”短信,拇指悬在键盘上,最终按灭了屏幕。顶针盒在掌心硌出红印,她忽然想起去年端午,父亲把她的琴谱丢进火盆时,火星子也是这样溅在顶针边缘。

“未曦姐!”姚峙暄举着半根缝纫机皮带从储物间钻出来,皮带扣还连着块碎铁片,“把这个绑在效果器踏板上!踩下去的声音像星舰舱门咬合!”话音未落,铁片刮过水泥地发出刺耳声响,惊得李栖野从鼓凳上弹起来:“傻逼!这比王默屿上次踩坏我打火机的声音还难听!”

王默屿正把赵未曦的工牌残片往效果器缝隙里塞,闻言头也不抬:“那是金属疲劳的低频共振。”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指尖划过残片上“赵未曦”三个字的笔画,突然扯过李栖野的手腕,把她指间的烟头按在皮带扣上——焦糊味混着铁锈味腾起时,缝纫机皮带竟发出类似齿轮磨合的“咔嗒”声。

李栖野踹了他一脚,却没真用力:“滚蛋,别烧我鼓棒。”她叼着新点的烟,盯着姚峙暄把皮带缠在贝斯琴颈上,突然伸手拽过赵未曦膝头的吉他:“试试用这皮带弹拨片?”金属扣刮过琴弦的瞬间,赵未曦指尖刺痛——和父亲攥着她手腕教她握扳手时的力度惊人相似。

地下室的电灯又开始频闪,暖黄色光晕里,姚峙暄正在鼓架旁用墙皮浆粘碎玻璃片,说是要给星舰驾驶舱做“能量护盾”。李栖野把啤酒罐倒扣在军鼓上,敲出闷哑的节奏,王默屿跟着弹出扭曲的滑音,三个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互相啃咬,却意外和谐。

赵未曦的手机第四次震动时,她终于点开了父亲的对话框。“你妈把你房间的琴谱都卖了”,简短的一行字,末尾跟着个转账红包。她盯着那个红色图标,突然听见姚峙暄喊:“未曦姐快看!”小丫头不知何时把顶针盒里的铜屑撒在效果器上,随着旋钮转动,铜屑碰撞发出细碎的清响,像极了修车厂午后扳手掉进铁盒的声音。

她慌忙把手机扣在暖气片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吉他上的焦痕——那是父亲去年吵架时摔琴留下的。李栖野不知何时蹲在她身边,烟味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别看了,烤冷面快凉了。”鼓手的语气生硬,却把自己那份多放的糖醋汁推过来,铝箔纸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极了姚峙暄画的星舰应急灯。

四人围坐在发霉的床垫旁时,姚峙暄突然把墙皮碎片粘在赵未曦的吉他拨片上:“这样弹出来的声音会带着地下室的味道!”李栖野笑着用鼓棒敲她碗沿,王默屿默默把赵未曦手机里的红包退了回去。水管还在滴水,这次落在姚峙暄新做的“雨声收集器”里,叮叮咚咚混着咀嚼烤冷面的声响,像星舰在陨石带里偷来的短暂宁静。

赵未曦咬着冷面里的洋葱,眼泪突然涌上来——不是因为辣。顶针盒在口袋里轻轻晃动,她想起父亲说“弹吉他没出息”时的表情,又看看对面正用鼓棒给姚峙暄别头发的李栖野,突然明白有些羁绊,就像墙上被修补过无数次的星舰涂鸦,裂痕里嵌着墙皮、铁锈、啤酒渍,却比任何完整的画都更鲜活。

手机再次亮起,这次是母亲发来的“随你”。赵未曦关掉屏幕,把粘满墙皮的拨片塞进琴弦间。当姚峙暄的贝斯响起时,那些带着霉味的音符穿过漏水的天花板,在凌晨三点的街道上飘荡——它们不属于父亲的修车厂,不属于母亲的促销短信,只属于这个永远在修补的地下室,属于四个把破碎生活敲打成旋律的狂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