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晚风中时,会计师事务所的自动门“叮”地打开,穿灰西装的男人快步走向她们,脚边还粘着片考勤表折的星星。姚峙暄突然把贝斯塞给赵未曦,从裤兜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是李栖野母亲寄来的离婚协议书,背面用修正液画着三个床位拼成的火箭。“大叔,”她把信封塞到男人手里,“您女儿的琴弦第三品格该换了,用您账本里的回形针就行。”
暮色里,三人收拾着散落的传单和鼓棒,李栖野突然指着写字楼外墙笑出声——她们的倒影被LEd屏的残光投在玻璃上,像三个举着乐器的剪影火箭,正从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间腾空而起。赵未曦摸着琴盒里父亲塞的新琴弦,带着淡淡的烟草味,突然听见姚峙暄在对讲机里喊:“管理员刚才打电话,说我们的鼓点震停了他的血压计——下次去税务局门口演,把他的保温杯当镲片敲!”
归途经过便利店时,李栖野踢开自动门,给每人买了罐过期打折的啤酒。姚峙暄把父亲的袖扣拆下来,系在赵未曦披风的流苏上,金属扣碰撞的声音混着远处写字楼的加班灯光,像极了她们在仓库屋顶听见的漏雨节奏。赵未曦仰头灌酒时,看见便利店监控镜头闪了闪,突然想起演出时父亲攥着的纸袋——里面除了童年涂鸦,还有张字迹歪斜的便签,她偷偷在路灯下展开,发现是用蓝墨水写的:“你母亲把蓝花窗帘改成了你的演出服衬里。”
午夜的仓库又开始漏雨,姚峙暄用审计报告折了只纸船,放在积水中漂向墙角的保险柜。李栖野把鼓槌插在缝纫机上,当作临时衣架挂着湿漉漉的演出服,针脚间还缠着母亲毛线里的离婚证碎纸。赵未曦摸着吉他缺角的碎玻璃,突然发现姚峙暄在琴颈内侧刻了行小字:“所有漏雨的屋顶,终将成为星星的摇篮。”漏水滴在铁皮上的鼓点里,她们的床位在阴影中拼成火箭的形状,随时准备在下一场暴雨里,向着城市的裂缝发射。
凌晨两点,姚峙暄的手机在缝纫机上疯狂震动,荧光屏照亮她脸上没擦干净的荧光橙指甲油——是二手交易平台的私信提醒,某个同城卖家上传了她们在会计师事务所外演出的模糊录像,标题写着“审计师父亲在女儿乐队演出时偷偷抹泪”。贝斯手踹了踹下铺的李栖野床板,锈铁床架发出吱呀抗议:“快来看,你妈离婚协议书上的钢印在镜头里反光,像颗镶在破铜烂铁上的钻石。”
李栖野骂骂咧咧翻起身,鼓槌从裤兜滑落在地,滚进积着雨水的牛奶箱——箱底用修正液画着新的演出计划:“税务局天台突袭战”。她叼着受潮的香烟凑近手机,发现评论区有人问鼓皮上的“离”字镂空是不是激光切割,突然把烟头按在姚峙暄画算盘的皮靴上:“明天去你爸公司楼下捡废弃凭证,老子要给军鼓缝件发票花纹的鼓套。”
赵未曦躺在中间床位,听着头顶铁皮屋顶的漏雨节奏突然变密,像谁在加急敲打摩尔斯电码。她摸着披风内侧新缝的蓝花衬里,布料边缘还留着母亲常用的浆糊味,指腹突然触到硬纸片——是父亲塞在琴弦间的回形针,别着张微型账本纸,上面用蓝墨水画着简单的吉他和弦图,第三品格处标着小小的“换”字。
“管理员的脚步声。”李栖野突然竖起耳朵,鼓棒敲在床头的铁皮水桶上,发出警报般的闷响。姚峙暄立刻关掉手机屏幕,三人在黑暗里屏住呼吸,听着生锈的铁门被钥匙拧动的声响。赵未曦摸到床尾的吉他,琴弦上还挂着傍晚演出时沾的LEd屏碎亮片,冰凉的金属片划过掌心,让她想起父亲手腕上的纹身贴——那是她十二岁时画的小蓝花,如今被姚峙暄拓在贝斯包内侧当防伪标志。
铁门“咣当”推开条缝,管理员的手电筒光柱扫过墙上用考勤表拼贴的乐队海报,突然定格在缝纫机上的离婚协议书亮片磁带机。姚峙暄抢先开口,声音甜得像融化的草莓果酱:“大叔,我们在给您的值班室设计隔音棉呢,用审计报告折的千纸鹤能吸走呼噜声哦。”李栖野趁机把鼓棒藏进装蓝墨水的效果器箱,却碰倒了姚峙暄刚折的审计报告纸船,船身印着的“应付账款”字样在积水中漂成扭曲的笑脸。
管理员的光柱落在赵未曦披风的蓝花衬里上,哼了声:“你爸今早来仓库门口转了三圈,脚边堆了六个烟蒂——和你十二岁在他账本上画吉他时,烟灰缸里的数量一样。”赵未曦指尖一颤,琴弦发出走音的颤音,却看见姚峙暄突然从贝斯包掏出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半打未拆封的琴弦,标签上贴着父亲公司的出库单:“在管理员值班室的储物柜发现的,大叔说这是他年轻时候组乐队剩下的存货。”
铁门在管理员的嘟囔声中重新锁上,李栖野立刻点燃打火机,借着火光看见琴弦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正是她父母离婚那年。姚峙暄已经用管理员没收的回形针把出库单别在贝斯包上,当作新的护身符:“明天去税务局演的时候,把这些琴弦装在未曦的吉他上,让每个税单都震出跑调的泛音。”
赵未曦摸着新琴弦的塑料包装,突然发现父亲在出库单背面画了排小蓝花,每朵花心里都藏着个极小的音符。漏雨滴在铁皮屋顶的声音突然变得清脆,是姚峙暄把输液管风铃移到了床头,每颗水珠坠落时都会碰响她父亲的袖扣——此刻正挂在风铃最末端,像枚拒绝生锈的星星。
李栖野突然把鼓棒敲在消防栓上,惊飞了梁上栖息的麻雀:“看见没?管理员的钥匙串上挂着我们第一次演出的传单,‘去他妈的账本’几个字被磨得发白。”她指着铁门缝隙透进来的月光,在地面漏雨形成的水洼里,三个床位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像支蓄势待发的箭,箭头正对着远处税务局大楼的霓虹LoGo。
姚峙暄翻出半瓶过期的蓝墨水,在李栖野的鼓棒上画新的图腾,笔尖划过“离”字镂空处时突然顿住:“未曦,你爸在出库单上写的领用人是‘床位狂想者联盟’——他居然知道我们乐队名字。”赵未曦没说话,指尖抚过琴颈内侧的小字,突然听见李栖野把磁带机塞进她怀里,里面正播放着今晚演出时录下的杂音,在电流声间隙,能清晰听见某个中年男人的咳嗽——和父亲每次加班到凌晨时,在阳台咳醒她的声音一模一样。
暴雨在黎明前再次砸向铁皮屋顶,姚峙暄用管理员留下的琴弦给贝斯换弦,李栖野把离婚协议书亮片粘在鼓棒末端,赵未曦则把父亲画的吉他和弦图折成纸飞机,让它停在缝纫机的旋钮上。当第一滴雨水穿过输液管风铃,撞响父亲的袖扣时,三人同时抬头,看见墙上火箭涂鸦的尾部,不知何时被姚峙暄用蓝墨水添了道新的火焰——那是用赵父账本上的表格线画的,每道横线都带着账本纸特有的毛边,像被撕碎却依然燃烧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