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首 带刺的光芒(1 / 2)

码头演出后的第三周,赵未曦在超市储物柜发现了被划破的演出服——亮片布料上歪扭的“床位狂想者”LoGo被利器划开,露出底下姚峙暄用母亲旧围裙改的内衬。她认得这种切口,和父亲剪碎她第一张演出海报时的痕迹一模一样。

“操他大爷的。”李栖野用鼓槌敲了敲储物柜铁门,震落的铁锈洒在她新缝的朋克补丁上——那是用赵未曦父亲的旧衬衫改的,领口处还留着干洗店的标签。姚峙暄从纸箱里翻出荧光橙布料,三下两下剪出个骷髅头贴在裂痕处:“正好,新设计的‘废墟美学’系列,比原来的破布酷多了。”

仓库的铁皮屋顶在台风里吱呀作响,三人挤在漏雨的天窗下修补鼓组。李栖野的镲片毛线套早已磨破,露出底下母亲织的麻花纹路;姚峙暄用急救箱里的绷带缠绕贝斯颈,白色纱布间露出半截从李栖野父亲再婚请柬上撕下的烫金花纹;赵未曦给吉他换弦时,发现新拆的钢线来自父亲公司的废弃档案夹,金属上还印着“机密文件”的红章。

“穿皮靴的姐姐说,”姚峙暄突然举起手机,屏幕映着朋克女孩的未接来电,“‘锈铁’酒吧老板要我们当暖场乐队,报酬是——”她突然卡住,盯着李栖野鼓槌下的租金催缴单,“够付半个月房租的劣质威士忌。”李栖野弹飞烟头,火星溅在姚峙暄新画的演出服设计图上——那是用赵未曦母亲的记账本改的,借贷栏画满了贝斯和弦。

台风过境的傍晚,三人在仓库用洗衣机滚筒当低音炮排练。赵未曦的吉他弦总在副歌部分跑调,李栖野突然关掉唯一的白炽灯:“闭眼弹,想象你爸的碎纸机是你手下的破音箱。”黑暗中,姚峙暄的贝斯弦划出荧光,赵未曦指尖按在三品弦上,突然想起母亲账本里未寄出的信,开头永远是“亲爱的未曦”,却从未有过下文。

“我们需要个键盘手。”姚峙暄突然把晾衣绳绷在窗框上,“用生锈的衣架当琴键,漏雨的水滴声当合成器——”她的话被仓库铁门的撞击声打断,管理员举着 flashlight 扫过墙上的荧光涂鸦:“租金再涨一倍,或者把你们的破鼓卖给收废品的。”

李栖野的鼓槌在指间转出残影:“涨就涨,”她指了指姚峙暄刚拍的乐队宣传照,三个女孩站在报废的洗衣机旁,赵未曦的披风上别着父亲公司的徽章改的铆钉,“等我们在‘锈铁’演完,把观众带来帮你打扫仓库,保证比你老婆擦的地板还亮。”姚峙暄立刻掏出手机,把管理员的照片p成握着镲片的摇滚巨星,发在刚破百粉的账号上。

台风夜的排练在漏水声中结束,三人挤在拼起的床上分过期面包。姚峙暄把贝斯弦绕在李栖野的鼓槌上,做成“防台风护身符”;李栖野用烟头在赵未曦的披风边缘烫出不规则的洞,说这是“自然做旧”;赵未曦摸着手机里母亲发来的空白短信,突然发现姚峙暄在她吉他琴颈内侧贴了张小纸条,画着三个女孩在燃烧的蓝花窗帘下弹琴,旁边写着“破音是自由的颤音”。

凌晨,赵未曦被李栖野的鼓点惊醒。借着手电筒的光,她看见这个总把“去他妈的”挂在嘴边的女孩,正对着漏水的天花板敲鼓,水滴在镲片上溅起细小的光斑:“梦见我爸把我的鼓扔进黄浦江,”李栖野头也不抬,“现在试试用雨点当节拍器,比你弹的《生日快乐》强多了。”

姚峙暄突然从被子里钻出来,举着用输液管做的荧光鼓棒:“我发明了‘台风摇滚’!台风的呼啸当和声,漏雨的节奏当切分——”她的话被屋顶的铁皮撞击声打断,赵未曦看见她眼底的兴奋,突然想起便利店演出那晚,姚峙暄把断弦系在麦克风架上,说“断弦是摇滚的灵魂”。

台风在黎明前减弱,三人摸着黑整理乐器。姚峙暄的贝斯包漏了底,琴弦滚落在地,李栖野弯腰去捡,却碰倒了赵未曦的琴盒——母亲绣的平安符从夹层滑落,焦边的蓝布在手电光下泛着微光。“带着吧,”李栖野把平安符系在镲片上,“就当是给我们的破鼓组上个保险。”

仓库外传来垃圾车的轰鸣,姚峙暄突然指着天窗笑:“看!台风把星星都吹到我们的铁皮屋顶上了!”其实是远处货轮的灯光,却让赵未曦想起出租屋的床位——三张单人床拼在一起,中间堆着姚峙暄捡来的旧沙发,李栖野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明明灭灭,自己的吉他靠在墙角,琴弦上永远挂着没摘的星星挂饰。

“该去‘锈铁’试音了。”李栖野甩了甩鼓槌,毛线套上的雨水溅在姚峙暄脸上,“要是老板敢说我们跑调,老子就用鼓槌敲碎他的威士忌酒瓶。”姚峙暄立刻掏出马克笔,在贝斯琴头画了个举着酒瓶的骷髅:“放心,我写了新歌词,‘当威士忌淹没所有反对声,我们的床位就是诺亚方舟’。”

赵未曦摸着吉他上的小蓝花,台风带来的潮气让颜料有些晕染,却意外地像母亲窗帘上的花纹在流动。她知道,父亲的碎纸机还在吞噬她的梦想,母亲的账本里永远不会有乐队的开支,但此刻,李栖野的鼓点敲碎了铁皮屋顶的积水,姚峙暄的贝斯声混着远处货轮的汽笛,在台风过后的黎明里,奏响了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定的、跑调的前奏。

三人背着乐器挤上首班公交时,姚峙暄突然指着窗外笑:“看!穿皮靴的姐姐在码头画了我们的LoGo!”锈迹斑斑的集装箱侧面,三个牵手的小人举着乐器,中间那个的裙摆是焦边的蓝布,旁边歪扭的字迹写着“床位狂想者联盟”——在台风过后的晨光里,那些用荧光漆画的线条还在往下滴水,却像极了漫天星辰落进了黄浦江。

锈铁酒吧的霓虹招牌在晨雾里闪烁,映得李栖野的皮衣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迹。她踹开后门时,鼓包磕在生锈的消防栓上,镲片发出的声响惊飞了蜷在角落的流浪猫——和她父亲摔门时的动静一模一样。姚峙暄抱着贝斯挤进来,琴头的骷髅涂鸦蹭到剥落的墙纸,掉下的墙皮正好嵌进她新纹的临时纹身——用荧光笔描的三个小人,中间那个的贝斯弦是赵未曦父亲公司的机密文件封条改的。

“试音室在二楼,”吧台后穿皮夹克的男人抛来串钥匙,钥匙链上挂着半截鼓槌,“设备自己接,摔碎什么照价赔——反正你们也赔不起。”李栖野接住钥匙时,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纹身,是架断弦的贝斯,和姚峙暄画在仓库墙上的一模一样。

试音间的地毯散发着陈年啤酒味,姚峙暄立刻把贝斯弦绷在生锈的暖气片上,金属震颤混着管道的嗡鸣,倒像是某种独特的失真效果。“未曦姐,把你爸的工牌挂在音箱上!”她从赵未曦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超市工牌,别在破音箱的网罩上,“这样观众就能知道,我们的和弦是用理货员的手按出来的。”

赵未曦调试着从码头捡的二手效果器,旋钮上的刻度早被磨掉,只能凭感觉拧。手机在琴盒里震动,母亲发来张照片:她曾睡过的房间,蓝花窗帘被换成了素白的百叶窗,窗台上摆着父亲新得的“年度优秀会计师”奖杯。她摸了摸吉他上的小蓝花,姚峙暄用码头的铁锈水补过色,此刻在酒吧的紫光灯下泛着暗红,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

李栖野突然用鼓槌敲了敲破音的麦克风:“听着,老子的镲片上缠着未曦妈绣的平安符,贝斯弦是姚峙暄从她爸的离婚协议书上拆的线,”她指了指赵未曦披风上的焦痕,“这破布来自被烧的蓝花窗帘,现在,”鼓槌重重砸在军鼓上,惊得天花板掉灰,“我们要让这些破铜烂铁发出比你们老板的威士忌更烈的声音。”

试音开始时,赵未曦的琴弦在扫弦时突然崩断。姚峙暄眼疾手快,扯下头上的亮片发带系在琴颈上:“断弦版《床位上的流星》,全球首演!”李栖野立刻加快鼓点,用镲片接漏的节奏补上缺口,赵未曦望着效果器旋钮上的光斑,突然看见试音室门口闪过个身影——是父亲的西装后摆,和上周在超市堵住她时穿的同一款。

“继续弹,”李栖野压低声音,鼓槌在军鼓边敲出急促的节奏,“就当他是个会喘气的破音箱。”姚峙暄跟着贝斯弦哼起即兴的Rap,歌词里混着赵未曦父亲的领带颜色和母亲账本上的蓝墨水味。当唱到“缝纫机吞掉的星星,在鼓槌裂痕里重生”时,赵未曦突然把断弦的吉他举过头顶,琴弦反光正好晃过门口,那个身影顿了顿,最终消失在紫色的光影里。

试音结束时,酒吧老板扔来瓶没标签的威士忌:“下周五暖场,四十分钟,”他扫过姚峙暄用输液管编的贝斯背带,“要是能让客人摔碎三个以上的酒杯,额外给你们买新琴弦。”李栖野接住酒瓶的同时,顺走了吧台上的备用鼓槌——手柄处刻着“Fuck perfection”,正是她们乐队的座右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