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出租屋的末班公交上,姚峙暄把威士忌酒瓶系在贝斯上,晃出细碎的光斑:“我打算在演出服上缝满碎镜片,”她指着赵未曦披风上的焦痕,“焦蓝配银闪,就像我们烧了过去,在 ashes 里蹦迪。”李栖野把鼓槌垫在脑后,望着窗外飞驰的路灯:“先搞定仓库租金吧,管理员说再拖欠就把我们的破洗衣机卖了——那可是我们的低音炮。”
赵未曦摸着琴盒里母亲的平安符,焦边在颠簸的公交车上蹭到她手腕。手机屏幕亮起,母亲发来条语音,却在她按下播放键时突然中断——就像十六岁那年,她偷听到父母争吵,母亲说“要不就让她学吉他吧”,父亲的怒吼却盖过了所有声音。现在,平安符上的“平安”二字已被磨得模糊,只剩蓝花的轮廓,却和吉他上姚峙暄画的小蓝花渐渐重叠。
凌晨的出租屋,三人挤在漏水的天花板下分威士忌。姚峙暄用酒瓶标签画演出海报,李栖野把鼓槌泡在威士忌里消毒,赵未曦给吉他上最后一道弦——从父亲公司废纸堆里捡的钢丝,带着淡淡的油墨味。窗外飘起冷雨,姚峙暄突然指着天花板的水渍笑:“看!这次的水痕像不像我们在码头画的LoGo?三个床位漂在海上,永远不沉。”
李栖野把鼓槌敲在搪瓷盆上,惊飞了落在姚峙暄贝斯上的飞蛾:“明天去医院后山捡废铁,”她指了指姚峙暄新设计的“废墟铠甲”草图,“给你的贝斯装个铁护板,省得再被你爸的剪刀划破。”赵未曦看着两个浑身亮片却眼神坚定的伙伴,突然想起便利店演出那晚,雪落在姚峙暄的贝斯弦上,李栖野的鼓点震落天窗的冰棱,而她的吉他,正被无数道手机闪光灯映成银河。
风从窗缝灌进来,吹得晾着的演出服哗哗作响。姚峙暄突然跳起来,把威士忌酒瓶当麦克风:“来!排练新曲子,《台风过境时我们在漏雨的床位上弹贝斯》——”她的跑调混着李栖野的鼓点,在潮湿的空气里荡开。赵未曦调好琴弦,发现姚峙暄不知何时在她的吉他包上缝了块焦蓝布,上面用白线绣着“床位狂想者联盟”,针脚歪扭却坚定,像她们走过的每一步路。
远处传来垃圾车的轰鸣,赵未曦摸了摸口袋里的工牌。明天还要去超市上早班,还要在理货时避开父亲可能出现的日化区,还要面对仓库管理员的租金威胁,但此刻,李栖野的鼓点敲碎了雨夜的寂静,姚峙暄的贝斯声混着威士忌的辛辣,在她们拼起的床铺上空盘旋——这是只属于她们的狂想,在漏水的屋顶下,在跑调的琴弦上,在所有反对声的裂缝里,生长成带刺的星星。
锈铁酒吧试音后的第七天,赵未曦在超市理货时被主管叫到办公室。玻璃上的雾气模糊了窗外的梧桐树,她盯着主管手中那张被划破的演出服照片——是父亲用剪刀划开的,缺口处露出姚峙暄用母亲旧围裙改的内衬。“接到投诉,”主管的圆珠笔敲着桌面,“说你在工作服下藏摇滚纹身。”
那是姚峙暄用马克笔在她手腕画的小蓝花,昨晚排练时蹭到了理货单。赵未曦攥紧发烫的手机,屏幕上还留着母亲今早发来的消息:“你爸把家里所有蓝墨水都扔了。”她想起母亲账本里未写完的信,开头永远是“亲爱的未曦”,却在父亲的咳嗽声中匆匆撕毁。
深夜的出租屋漏得更厉害了,姚峙暄用超市促销海报堵住破窗,亮片胶带在月光下像碎掉的星星。“我们可以把漏水声编进鼓点!”她举着从医院顺的输液管,试图接住天花板滴下的水,“李栖野负责敲水桶,未曦姐用漏勺扫弦,我——”
“先搞定租金吧。”李栖野蹲在地上修补鼓皮,烟头在潮湿的空气里明明灭灭。她从皮衣内袋摸出皱巴巴的欠条,那是向酒吧熟客借的租金,“管理员说再拖三天,就把我们的破洗衣机和鼓组一起丢进垃圾站。”
赵未曦摸着吉他琴颈上的小蓝花,姚峙暄今早用生锈的钉子刻深了花纹。手机突然震动,父亲发来段视频:她曾住的房间,蓝花窗帘被扯下来垫在打印机下,自己的旧课本被用来垫公文包。“你妈说,”父亲的声音像块冻硬的馒头,“家里不需要会弹破吉他的女儿。”
“我们去医院天台演出吧!”姚峙暄突然从缝纫机后探出头,手里举着用x光片改的拨片,“穿皮靴的姐姐说,顶楼的回音能让跑调变成迷幻效果!”她晃了晃从急诊室捡的腕带,上面还贴着“赵未曦母亲”的标签,“就唱《床位上的流星》,让星星掉进所有锁着的病房。”
李栖野弹飞烟头,火星溅在姚峙暄新做的音箱贴纸上——那是用赵未曦父亲的税务报表改的,数字被画成了跳动的音符:“先把你缝纫机的电钱补上,房东刚才掐了我们的电。”她踢了踢床底的纸箱,里面装满姚峙暄收集的瓶盖鼓槌和回形针拨片。
凌晨的仓库没有电,三人借着手机闪光灯排练。姚峙暄把贝斯弦绷在消防栓上,金属震颤混着远处救护车的鸣笛;李栖野用鼓槌敲着捡来的铁盆,节奏盖过赵未曦手机里父亲的辱骂短信;赵未曦盯着琴弦上的月光,突然发现姚峙暄在她吉他的缺角处嵌了片碎玻璃——是从父亲摔碎的相框里捡的,映出的光斑像永不熄灭的星星。
“停!”李栖野突然喊停,鼓槌指向天窗,“有人在屋顶!”姚峙暄立刻举起手机录像,赵未曦看见月光里晃过个身影,胸前的工牌反光——是父亲公司的安保制服。“操他妈的跟踪狂。”李栖野骂着抄起鼓槌,却被赵未曦按住手腕:“别去,他会用‘扰乱治安’抓我们。”
姚峙暄突然把贝斯弦拨出刺耳的滑音,对着天窗大喊:“叔叔,您女儿的吉他弦是用您的领带夹固定的哦!”她晃了晃琴颈上的金属夹,那是从父亲丢弃的旧物里捡的,“要不要上来听首《会计爸爸的朋克挽歌》?”
天窗传来仓促的脚步声,赵未曦摸了摸口袋里的琴弦——父亲今早塞进她围裙的,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她知道,那是父亲偷偷留的、她离家时扯断的琴弦。姚峙暄的贝斯声突然柔和下来,哼起她们第一次在便利店演出的旋律,李栖野用鼓槌在铁盆上敲出轻缓的节奏,像在安抚某个受伤的灵魂。
“我们的LoGo该升级了。”姚峙暄突然掏出荧光漆,在潮湿的墙壁上画下新图案:三个床位拼成的星星,中间那个床位挂着焦边的蓝花窗帘,床尾堆着李栖野的鼓槌、赵未曦的吉他、还有她自己的贝斯,“就叫‘床位狂想者联盟’,用生锈的钉子刻在每根琴弦上。”
李栖野掏出打火机,照亮墙上的涂鸦:“明天去码头找废旧齿轮,给你的贝斯装个机械护板。”她弹了弹赵未曦的吉他,跑调的音符惊飞了梁上的麻雀,“再让穿皮靴的姐姐拍段视频,就说我们的乐器是用父权社会的废墟拼成的。”
赵未曦摸着琴弦上的碎玻璃,光斑落在姚峙暄新画的小人脸上——中间那个女孩抱着吉他,衣角绣着朵倔强的小蓝花。远处传来垃圾车的轰鸣,她知道,明天还要面对超市主管的刁难、仓库管理员的催租、父亲新的跟踪,但此刻,伙伴们的呼吸混着廉价香薰的气息,在漏雨的屋顶下织成一张网,比任何反对声都更牢固。
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姚峙暄的亮片布料哗哗作响。李栖野把鼓槌塞给赵未曦,自己抄起铁盆接漏:“来,练新曲子,《漏水的星空下我们永不妥协》。”姚峙暄跟着贝斯弦哼唱,跑调的歌声里,赵未曦听见母亲常哼的摇篮曲片段,却在副歌部分突然拔高,变成她们独有的狂想节奏。
天窗漏下的月光里,三个女孩的影子在潮湿的地面摇晃,像三株在裂缝里生长的野蔷薇。赵未曦知道,有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有些门永远不会为她打开,但此刻,她们的琴弦在震动,鼓点在轰鸣,贝斯声在呼啸——这是只属于她们的、永不终结的狂想,在床位与现实的夹缝里,在所有被否定的目光中,绽放出最耀眼的、带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