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井台惊雷(1 / 2)

1992年梅雨季来得格外早,青石村的老井沿已经爬满深绿苔藓。这个藏在山褶子里的村庄至今保留着七口古井,雨季时水位能涨到井沿三指宽,妇人们浣衣时总要把木盆卡在青石缝里才不会被水冲走。

村东头的赵天宝蹲在自家门槛上剔牙,瞅着斜对面王寡妇端着木盆往公井方向走。他故意把牙签往地上一吐,那截细竹棍不偏不倚滚到人家绣花鞋边。\"王家嫂子,大晌午的洗什么衣裳啊?\"他咧开嘴露出焦黄的板牙,吓得妇人转身就往回跑,木盆里的皂角撒了一地。

村主任老杨头叼着旱烟袋从晒谷场过来,正撞见这场景。烟锅在鞋底重重一磕:\"作孽哟!自打他娘前年喝农药走了,这小子越发没人样了。\"这话顺着穿堂风飘进赵天宝耳朵,他抄起墙根的碎瓦片就朝人砸去,瓦片擦着老杨头的灰布衫飞过,在黄土墙上撞得粉碎。

日头西斜时,老张头挑着柏木水桶往村中央的四方井去。这是全村最深的井,井台用八块青石板拼成八卦形,据说光绪年间就有这口井。他刚把第二桶水绞上来,突然听见墙根传来嗤笑:\"喝吧喝吧,老子刚往里头滋了泡热乎的。\"

赵天宝从老槐树后晃出来,裤腰带松垮垮吊在胯骨上。老张头握扁担的手暴起青筋,桶里清水映出他涨红的脸:\"缺德玩意儿!当心天打雷劈!\"两桶水哗啦泼在青石板上,很快被苔藓吸得干干净净。

消息比暮色蔓延得还快。等老张头走到村西头李家井时,井台边已经聚了五六户人家。杀猪匠刘老三把铁皮水舀子敲得铛铛响:\"往后咱们轮班守井,见着那混球就泼粪!\"几个妇人把木桶挨个检查,生怕有谁真打了那脏水回家。

子夜时分,东南天际滚来闷雷。赵天宝躺在咯吱作响的竹床上,听着瓦片被雨点砸得噼啪响。他翻了个身,床脚堆着的空酒瓶叮当乱撞。突然一道紫电劈开夜空,照亮窗台上供着的褪色相框——那是他娘生前最后一张照片,女人枯瘦的脸上凝着两道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