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正在景州都督军政”,穆翊抢在乙弗循前头开口,“北燕残部仍然时有出没,上月刚劫了西域商队。”
“陛下前日提起还都的事”,乌兰用帕子沾着嘴角,眼睛却盯着穆翊,“等迁回羽丘,离景州就近了是不是?”
她抚着肚子笑起来,“到时候我抱着孩儿去景州行宫避暑,公主就不能嫌我路远了吧?”
珠帘外忽然响起蝉噪。
乙弗循望着冰鉴上凝结的水珠坠在地衣上,晕开深色的花:“那是自然,到时候,臣一定请旨,让月儿多入宫与贵妃叙旧。”
“好呀!卫王你可要说话算话!”
乙弗循扯开一个温和的笑,点点头道:“臣不敢糊弄贵妃。”
“陛下赐婚……公主会知道么?”乌兰逐渐压低声音,洋溢的神色也暗淡了下来,“昨夜大火,我在望舒阁都看见烟了。”
穆翊的茶盏停在唇边。
“贵妃只管安心养胎,宫外的事,臣会处理。”
乌兰怔怔望着茶汤里浮沉的薄荷叶,浅浅地笑出声来:“我呆在这高墙里,都快变成聋子和瞎子了。”
穆翊看见乌兰的笑容僵在脸上,忙说道:“贵妃此言差矣,依您的性子,想知道宫外的消息,还不是千方百计啊!”
“大将军又取笑我”,乌兰撒娇的样子,竟然在场众人恍然梦回北奚草原之时,门外尚是草长莺飞,身边犹是至亲挚友。
“瞧瞧”,穆翊提高了声量,“都快当娘的人,还这么孩子气哈哈哈哈……”
“娘娘该歇息了”,嬷嬷第无数次提醒。
日影掠过槛窗,在乙弗循的朝服上割出明暗交错的裂痕。
乌兰不舍地抓住亲王的袍角:“殿下再坐会儿,就一炷香……”
“贵妃……”
乙弗循起身时,紫罗袍摆扫落几片薄荷叶。
乌兰牢牢抓住她手腕,眼中的泪光明明灭灭:“殿下再叫我一声乌兰可好?就像……就像在草原时……”
纱幔外急匆匆走过捧上佩剑的宫人。
乙弗循望着泪眼朦胧的故人,“贵妃千万保重,臣,告退。”
穆翊扶住乙弗循胳膊的瞬间,感觉掌心的锦缎下沁着冷汗。
乌兰被嬷嬷搀着追到月洞门,银铃铛在她头顶发出凄惶的呜咽:“代我向公主问好!就说……就说乌兰很想她……”
宫巷的穿堂风卷起满地落花。
穆翊回头时,望舒阁的茜色纱帘正在夏日的风里翻卷,像极了那年他们纵马踏碎的晚霞。
乙弗循的环佩声霎时停住:“穆大哥。”
“主上?”
“没事,走吧。”
蝉声不知何时已歇,梆子声遥遥传来,惊起满城昏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