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杨廷和呈上《农政全书》翰林院刊印本,扉页「文渊阁藏」印鉴下,「徐光启」三字被刮去后补以「汉赵过遗法」,「代田法试点宜选延安府,《水经注》载「奢延水旁多淤田,可试深耕」,又《明史·地理志》言「米脂土壤属「黄垆」」,正合「代田法」深耕保产之效。」他将书包中「黄土高原土壤特性」的现代分析,层层包裹在北魏郦道元与明代方志的考据里,宛如给新酒贴上陈年老窖的标签。
朱厚照轻笑,故意将书包带垂在案上,帆布纤维与鎏金木案形成奇异对比:「奢延水即今之无定河,汉将赵充国屯田便在此处,其「且耕且守」之策,正与「代田法」「垄沟集雨」相通。」他翻开「灌溉篇」,现代「垄沟集雨」技术被包装成「汉屯田卒凿井浚渠遗法」,配图里的水泥U型渠被改绘为土筑渠道,「命延安府按此图疏浚水渠,再以「三牛一犁」试耕,可解陕北十年九旱之困。」
王琼仍存疑,胡须随语气颤动:「水利乃工部职责,农政院越界行事……」
「永乐年间陈瑄治河,便命匠户随营修渠!」朱厚照拍案而起,摸出《明太宗实录》抄本,书页间夹着书包中撕下的「工程管理」章节,「农政院与工部各司其职——匠人修犁,县官治水,翰林注经,农氓力田,此乃「四民各正其位」。」他指向窗外正在装订的《农政全书》,「书中每行间距、犁耕深度,上合《泛胜之书》「一亩三甽」,下符《齐民要术》「春深夏浅」,并无一字逾矩。」
文渊阁内鸦雀无声,唯有雪粒扑窗声似远似近。李东阳望着殿外「农」字旗,旗面「以农固本」四字下,匠人偷偷绣上的「二牛抬杠」纹样与隐约可见的锚链纹并存——前者是汉画像石的图腾,后者是铁锚会的符号,新旧符号在锦缎上彼此渗透。他忽然想起杨廷和昨夜密信:「以汉法改汉制,需如盐入水,看似无痕却滋味已变」,此刻见王巧儿用算盘同时推演《九章算术》与现代力学,方知「变」之一字,从来藏在考据的褶皱里。
朱厚照望着王巧儿调试犁铧的侧影,书包卡扣在掌心压出红痕。他知道,当书包中的流体力学公式被转写为算学排列,当「垄沟集雨」成为「赵充国遗策」,当三角犁铧的激光切割面被磨成「宣德旧制」,真正的变革已如冻土下的根须,借着「复古」的名义肆意生长。雪粒打在「代田法试行诏」上,他提笔批注:「循古法而不拘于古,通今术而不背于经,此乃帝王之术。」墨迹未干,王巧儿的算珠不慎蹭过,「术」字拖出的墨痕与她裙角谷穗纹重叠,竟似一幅新绘的《耕织图》,在绢本的经纬间,藏着用朱笔点染的星辰——那是只有持灯人才能看见的新方向。
殿外,工匠将最后一块祭坛木料削成犁楔,残留的「火德星君」鎏金碎屑混入木屑,与新刻的「丰」字凿痕彼此交融。王巧儿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铁匠铺的叮当声,那节奏竟与书包中《农业工程学》里的齿轮转速表暗合。她摸出袖中算盘,发现其中一根刻着极小的数学符号——那是从书包拉链上拆下的金属丝,此刻正混在竹制算盘里,随着她的指尖起伏,在汉代「亩」与现代「立方米」之间,丈量着一个即将破晓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