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囊药韵》上卷(2 / 2)

药农老圃的故事,也顺着长安的商路,传到了江南。西岩先生听药商说起\"雨里护猪苓的老圃\",感慨道:\"他不懂诗,却活在诗里。'久雨生猪苓',他的劳作,就是对这句诗最好的注解。\"

有年梅雨季节,弋阳久雨不晴,许多人得了湿病。西岩先生带着门生进山采猪苓,恰逢一场大雨,山径泥泞,门生们不慎滑倒,药篓里的猪苓滚了出来,落在腐叶上,黑褐的块茎沾着泥水,竟真如唐人所说\"大如手\"。

\"快看!\"西岩先生指着猪苓,眼中发亮,\"这就是'久雨不出门,猪苓大如手'!唐人诚不欺我!\"他让门生们仔细观察,\"猪苓的生长,是对雨的回应;诗人的吟咏,是对猪苓的回应;我们用它治病,是对医者使命的回应——这便是'诗药相和'。\"

他们采回的猪苓,救治了许多百姓。西岩先生特意留下最大的那颗,悬在书斋的梁上,说:\"这颗猪苓,是天地的诗,是唐人的诗,也是我们的诗。\"

阿竹后来也成了药农,他在父亲的教导下,不仅会采猪苓,还认得西岩先生抄录的那句唐诗。有回他在终南山采药,遇见个避雨的书生,书生吟起\"久雨不出门,猪苓大如手\",阿竹接道:\"俺爹说,这猪苓是雨喂大的,得顺着雨的性子采。\"

书生又惊又喜,与他攀谈半日,将他的话写进了《终南记》。书中说:\"药农与儒医,虽境遇不同,却共懂一味猪苓的诗——它生于雨,归于药,活于诗,是天地与人的共语。\"

四、药笼书囊 诗心永续

西岩先生老了,书斋的药香依旧。他将猪苓的配伍心得,写成《西岩药话》,其中特意提到:\"猪苓之妙,在'通'与'藏'——通水道,藏诗心。医者用药,当如诗人用典,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

他的门生们,有的成了名医,有的成了诗人,都记得先生说的\"药有诗心\"。有个门生做了太医,在给皇帝的奏折里,竟引用了谢枋得的诗句,说:\"猪苓虽微,然'药笼书囊用有诗',可见小药亦有大道。\"

老圃的药篓,传给了阿竹的儿子。那药篓的竹篾间,还嵌着些猪苓的碎屑,黑褐如墨,像是从唐诗里掉出来的字。有回这孩子在山里采猪苓,遇见场暴雨,他想起曾祖父的话,脱下外衣护住猪苓窝,自己淋成了落汤鸡。雨停后,他发现窝里的猪苓,果然又长大了些,\"大如手\"的模样,在夕阳下泛着光。

西岩书斋的梁上,那颗最大的猪苓早已风干,却依旧保持着饱满的形态。有个江南的画师来访,见了这猪苓,画了幅《药诗图》,图中陈西岩手持猪苓,窗纸上题着两句诗,窗外雨丝斜斜,像在续写未尽的韵脚。

\"药香与诗香,是相通的。\"西岩先生对画师说,\"都是从天地间来,到人心间去。\"

那年冬天,西岩先生偶感风寒,却坚持给门生们讲最后一课。他指着药笼里的猪苓,声音轻得像雪花:\"记住,读诗要懂'言外之意',用药要懂'性外之理'。猪苓的'奇',不在形,在它连接了自然、疾病与诗歌,连接了天地与人......\"

话未说完,他便阖上了眼,嘴角却带着笑,像是终于读懂了猪苓里藏的那句诗。

上卷终

西岩先生的书斋,后来成了当地的\"药诗馆\",馆里陈列着他的《西岩药话》、谢枋得的题诗,还有那颗风干的猪苓。往来的文人墨客,都会在此驻足,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药香,吟诵着\"猪苓桔梗最为奇\"的诗句。

终南山的药农们,依旧在雨后采猪苓,他们或许不知道陈西岩,却都听过那句\"久雨不出门,猪苓大如手\",并把它当成采苓的\"时令歌\"。阿竹的孙子,还在猪苓窝旁立了块木牌,用隶书写着那句唐诗,路过的采药人见了,都会会心一笑。

有个冬日的午后,药诗馆来了个少年,对着那颗风干的猪苓出神。馆里的老仆告诉他,这猪苓里藏着两个朝代的雨,藏着无数人的故事。少年似懂非懂,却记住了那两句诗。

多年后,这少年成了元代的名医,他在自己的医着里写道:\"猪苓,得雨而盛,得诗而传,医者当敬药如敬诗,方为仁术。\"

书斋的窗外,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像在低吟浅唱,唱着猪苓的故事,唱着诗与药的缘分,还唱着那些未完待续的篇章——比如,那颗风干的猪苓,为何在某个雨夜突然渗出了水珠?比如,终南山的某个猪苓窝,为何长出了与西岩先生书斋里一模一样的纹路?

雨丝里,仿佛有西岩先生的声音在说:\"诗无尽,药无尽,故事亦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