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志云原本以为,自家被泼红漆写黑字的大门是那人唯一的纠缠之举,只要拆掉就能松一口气,可实际上不是。
正如香囊里面的药粉在井水中消融散解、再难区分,苏三带来的厄运绝不会仅此而已。之后一个月,他们偶尔会头痛昏沉,但梨志云每次都安慰自己说,这不过是被吓到的后遗症。
一个人怎么可能这样长时间搞鬼?他一直这样认为着,直到黎母在产第二胎的那天出事。
她身体向来不错,生梨致福时也非常顺利;尽管临产前说着头痛还吐了几次,但生产时依然起了个好头。
可进行到一半,她突然昏了过去;没有难产,没有大出血,梨志云特地请的老接生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将婴儿接出来后上去一看,她的呼吸全然紊乱,嘴角还有秽物一直流出。
在场的人除了孩子,全都被这前所未有的情况吓了一跳,忙不迭将她送到了隔壁镇上的卫生所;而卫生所说是脑出血,搞不定,又要送去县里的医院,但人在半路上就没了。
以前她哪里有过这种毛病,甚至一点小病痛都几乎没试过,这下便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打在梨志云的脑门,让他觉得自己老婆死得稀里糊涂。
但是更稀里糊涂的事情还在后面,黎母过世后,梨志云的父亲也开始物理性头痛了。这次梨志云不敢马虎,连忙要带他去医院检查,但他骂着人怎么都不肯去,甚至还要动手。
自己发达回来之后,父亲几乎没发过那种犟脾气了。这般暴躁而富有攻击性,梨志云很快联想起了六年前在蒿里村的遭遇。
那时其他士兵也是如此,现场一度为此血流成河;即使现在远离蒿里村,他依然为此提心吊胆,毕竟一个月前自家门口被神秘人泼了油漆。
有这种表现,即使是梨志云也知道是脑子出了问题,正如之前老婆的脑出血。挨了打骂,他总算将父亲扯到了县医院的神经内科,让他住了院观察。
回来之后他也没闲着,说是鬼闹事不可能,那人肯定是用了某种手段让他们家出这种问题。
而他还怪好心地给水井换过轱辘,问题大概在水井里。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但只要将井隔绝,也许就能断绝这种影响。
两个儿子暂时没事,母亲也暂时没事,将井封起来之后再把父亲治好,这诅咒也许就能大步跨过。
以后要取水就找别家的井、或者取河水吧。至于住院治病花的钱,梨志云并非坐吃山空,这几年用变卖财宝的钱当作本金、也做了些小生意补贴,家里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老婆的去世固然悲伤,但要是厄运能就此打住,还——
还……还不够。
几十年以后,回想起那天母亲坠井身亡、被乡亲们捞出时的惨状,梨志云仍然会提醒自己永远不要提前庆功。
那是在封井前的晚上,母亲说出去打点水,可再也没回来。
梨志云还以为她因为天黑迷了路,找几乎一宿,最后却在第二天被封井的工匠找到了人。
别的不记得,他只记得那副死人泡水之后的惨状。周围的人声风声全都左耳进右耳出,等他稍稍恢复恍惚的意识,他已经被人抬回家里的客厅,像尊被随手扔到椅子上的木雕。
也是,母亲在这里长大的,怎么可能会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