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我更怕无所事事,耗费一世。”(1 / 2)

聂策并没有急着开口反驳什么,就在她的言语中,一直平静地注视。

灯具里的油少了,光线掩映,也兴许是晦暗更使人冷静,桑陵的内心也忽得平和下来,“起码现在,我只是想救活这些孩子们。”

聂策的神色有所松动,“你就不觉得辛苦吗?”

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救治一群素不相识的人,从早到晚的忙碌,他想不出来,一个自小高门生活的女公子能受得了如此?

“我更怕无所事事,耗费一世。”

“无所事事,是安生一世。”

聂策依旧不理解,或者说,这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理解,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下世人所求不过饱食暖衣,且都还停留在需求层次的最底端。桑陵还想得明白他们思想上的天堑。

灯影下的面容始终沉静似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言罢不知静了多久,少年将军不由得往后靠去,整张脸都藏在了影子里,看不清神情。

虽然他聂策惯是个不读书的,但这话还是听过的,桑女为了压他,连《孟子》里的话都搬出来了。

这叫他如何说?

能听得懂这话,他都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忽而又啼笑皆非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其实唤她过来的本意也不是为了吵架,不过心里憋着一些气,下意识地使不出柔和的态度来罢了。

未必十几日暌违,他能不想她?方才她一进来,屋子里的光线都仿佛更亮了,这张脸究竟太漂亮,饶是他不想觉得——自己是因为样貌而喜欢。可也忍不住去欣赏,去动心。乃至于见她皱眉,心尖都跟着牵动了。不论她如何不听话,说到底都还是自己的女人,总是僵持下去,非大丈夫气度。

见对面人不回话,桑陵吞咽了一下,无奈再搭腔,“你们这一战,也快结束了罢。”其实也有点累了,腿麻不说,重点是腰酸,

聂策没有明着回答,反问,“若是结束了,你手上的病人还没好,如何?”

钟村六女都没有监护人,桑陵虽早定好了将她们带回长安,但这个话还不能当着聂策说,便垂眸没有回答。

“我不会等你。”聂家郎自顾自地来了句。

院角的枝桠间传来几声虫鸣,女儿家细长的眉尾不自知地挑了挑,品出了这厮语气里的微妙变化,但仍旧看不明白他是在置气,还是消气了。

“那你先走罢。”她倒强硬起来了,话落果然得来不耐烦的一声,“你还要和我对着来吗?”

聂家郎坐直回来,一张俊朗的脸重新显在光下。这样子再要不明白,夫妻白做了。桑家女按捺不住地轻笑了两下。

在低低的笑声中,穿堂风悄然无息掠过窗棂,烛光在二人脸上泛起明明灭灭的涟漪。

聂策无奈吁了口气,“干脆带上那几个孩子——一起回长安。”

好难得两个人不谋而合,她终于周身松懈,便扶住腰身深呼吸,一点点弓下身,欲扶着木阶落座过去。

聂策察觉不对劲,才撑地起身过来搀扶,这么一抓,才发现她的手腕细得——他握着还能空一大圈。

“我下午一直陪人说话。”桑家女儿念叨起来,“院子里的那张楠竹木榻硬得很,又没个蒲团软席的,跪坐久了腰酸背痛,腿肚子都抽筋,后来就一直在堂屋里做事。”

聂策忍不住要说她两句“自讨苦吃”,但话到嘴边吞下了,就抓着她的手摩搓着。桑陵遂回眸看他,又问他,“怎么突然来了?”

“武子适说,你晚上梦见女儿哭了。”

什么武子适,想来还是代成君捅出去的罢,桑陵心下哂笑,“那几日夜里睡不踏实,是经常做梦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