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子适是在送走公孙嶂之后,才发现侯爷来了的。——人早就到了大院外,随行小队且在前村村口候着,他自己领着应不识和陈锋进来,就在大院门边听了个全程。
而后也没现身,只把他叫到旁边民居单独问话。
两刻钟后出来,武子适只觉通体冰凉,视线所及之处都有重影似的。
他觉得自己也太难了。如若不是为了隐藏这个身份,其实又何需两相权衡?一头要防着公孙嶂,又不能明着忤逆他;一头还要顾着夫人。
现在唯有悔不当初,只怪那时候多嘴和夫人说起钟村。
有人正在悔恨,有人就正在悠悠然闲话。
回了堂屋,代、桑两个女儿手里做着事,嘴上对话。
代成君奚落道,“我又不傻,难道你还怕我交代出你的身份来吗?”
这是在回味之前和公孙嶂的对话,被压住了话口,她有些不爽快。
“倒也不是。”桑陵摇头否认,“便是你只说我已嫁人,也与医女的身份相抵不是吗?自来随军医女就没有人妇一说,未免惹得他心生疑窦,倒要招来多余的话。咱们和他仅是萍水相逢,又何必交代的那么细?”
这么说来,不无道理,代成君虽还有些意兴阑珊的,琢磨了一会,也只能表示赞同。
酉时用过了夕食,她们便把六个女孩子一一哄睡着了,今夜轮到卫楚在堂屋守夜,桑陵和代成君带上各自换洗衣物往东此间回去。
一路还在聊着莲妹和阿珠的恢复情况,又说起水仙和顺娘——这两个现在最调皮,一双嘴巴叽叽喳喳的,连代成君都讲不过她们。
“明早就教她俩个做你说的那个操,等力气上来了,再安排给我们打下手。”
桑陵重重一点头,“除了荔儿,那五个都要做操,水仙和顺娘多练一会,也能耗耗力气,省得成日里上蹿下跳的。”
“没错!”代成君说完,步子刚过墙拐角,“哇”的一声尖叫,怀里木盘掉到地上,衣物全撒出来了,桑陵也被眼前这黑影吓得退了几步。
“陈大江!”待认清人,代家女儿气不打一处来,“你躲在这儿做什么?”
人影从暗处走出来,露出一双狐狸眼来,“代娘子。”陈锋喟叹道,“你既已知道了我的真名,为何每次还要唤我大江?”
代成君瘪了瘪嘴,“你自己取的名,还不准旁人叫了?”
“我取名不是为了——”陈锋啊了几声,“代娘子你不是知晓的吗?”
“我知道啊,那在这个地方,还不得叫你大江?”
这话道完,她们身后随来了一队兵卒——这些人轮班守在大院外,稍有一点异常动静即会赶来营救,随后奔来的是阿增、阴罘和卫骁,三人也都在堂屋边上呢。
直至瞧清了陈锋的面孔,才没有拿着长矛上前。
桑陵只望着这两个人眉眼藏趣,默不作声,陈锋语塞,对桑陵道,“夫人,将军来了。”
“什么时候到的?”她渐渐收了笑。
“未时就到了,现在偏院稍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