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冰封之裁(2 / 2)

“呃…啊啊啊——!”班诺克在精神层面发出了无声的、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所有的辩解、扭曲的信念、复仇的怒火,在这冰冷残酷的真相审判下,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碎裂消融。他的精神防线彻底崩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冰冷的、等待最终裁决的死寂。他瘫倒在冰冷的驾驶座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如同离水的鱼。

战场上空,凛雪的本体依旧端坐于遥远的冰封王座之上,被永恒不化的坚冰和翻涌的寒气所笼罩。然而,在联军方向,在王座投射而来的那道穿透风雪与黑暗的、恒定而冰冷的蓝色光柱中,一个由纯粹寒冰能量构成的、巨大而模糊的女性轮廓缓缓浮现。她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由暴风雪和极光凝聚而成的、象征着绝对威权的幻影。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的距离,带着冰封王座的无上意志,精准地、毫无感情地落在那几辆背叛的、如同冰雕般的蒸汽坦克上。

“背叛盟约者,即为虚空之奴。”

一个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直接在所有联军士兵(生者与亡灵)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如同亿万根冰锥同时刺入颅骨,清晰、威严、不容置疑。

“当受永寂。”

这宣判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终结万物的绝对寒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几辆被无形寒域锁定的蒸汽坦克,连同其内部所有被深度腐蚀、已沦为古神傀儡的矮人成员,发生了极其诡异而恐怖的变化。它们厚重的金属外壳并没有像被高温熔毁那样扭曲变形。相反,一种刺目到令人无法直视的蓝白色光芒,从坦克的每一道焊接缝隙、每一个观察孔、炮塔的旋转接合处、甚至粗大炮管的内部,猛烈地迸发出来!那光芒并非火焰的炽热,而是绝对零度的具现,是连光线和热量都要被冻结、粉碎的极致冰寒!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巨响。

只有一种沉闷的、仿佛来自星球冰核最深处、来自时间冻结起点的碎裂声,在战场上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响起。

咔嚓…咔嚓嚓…

声音由内而外,如同冰川在无法承受的重压下呻吟、崩解。

坚固无比的矮人蒸汽坦克,连同里面的一切——扭曲变形的厚重钢板、仍在徒劳咆哮的过热锅炉、被古神力量侵蚀得面目全非的矮人躯体、冰冷的武器、凝固的血液——从内部瞬间被这极致的冰寒彻底充满、撑爆!它们不再像是钢铁造物,更像是被无形巨力吹胀到极限的、由脆弱冰晶构成的气球。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这几辆巨大的战争机器,无声无息地碎裂、瓦解了。

没有预想中的金属碎片如暴雨般四射横飞。

没有血肉模糊、内脏横流的恐怖景象。

只有无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大小不一的、棱角分明的规则冰晶碎片,如同被一股无形的狂风吹散的钻石尘埃,簌簌落下。这些冰晶在接触到下方污秽的、混合着血泥和粘稠黑暗的冰雪地面之前,就仿佛被投入了炽热的虚无,瞬间气化,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它们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原地,只留下几片异常干净、光滑如镜、微微向下凹陷的圆形冰面。冰面反射着战场上混乱的光影,像几块巨大而冰冷的墓碑,无声地诉说着彻底的“抹除”。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连污秽之喉那持续不断的、令人疯狂的嘶鸣声,都仿佛被这极致的冰寒冻结,出现了刹那的停顿。战场上只剩下联军粗重的喘息、武器碰撞的零星声响,以及风雪掠过冰壁发出的呜咽。

生者士兵们脸色惨白如纸,握着武器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剧烈地颤抖着。胃部翻江倒海,有人忍不住弯腰呕吐,吐出的却是冰冷的酸水。他们目睹了死亡,但眼前发生的是超越死亡的、概念上的“消失”,是存在本身被彻底否定。这种力量带来的恐惧,深入骨髓,冻结灵魂。

即使是那些早已摒弃了恐惧的死亡骑士们,他们头盔下燃烧的魂火,此刻也在不安地剧烈跳动。符文剑冰冷的剑柄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慰藉。他们敬畏死亡之力,但凛雪展现的,是凌驾于死亡之上的某种更冰冷、更终极的“终结”。这力量令他们源自本能的感到颤栗,那是下位者对绝对上位者的本能臣服与恐惧。

冰壁前的压力骤然一松。污秽之喉那庞大的、如同山丘般的躯体似乎也因为这超乎它理解的、来自另一个层面的力量而产生了瞬间的迟滞和困惑。那巨大的、流淌着粘稠黑暗的独眼,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第一次真正地“注视”向冰冠堡垒的方向。

王座方向投射而来的光柱中,那个由寒冰能量构成的模糊女性轮廓,如同被风吹散的雪雾,无声无息地彻底消散了。仿佛她从未出现。只留下那面依旧巍然耸立、顽强抵抗着黑暗浪潮侵蚀的巨大冰壁,以及战场上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的、足以冻结灵魂最深处的寒意。

提里奥·弗丁紧握着灰烬使者的剑柄,圣骑士那足以捏碎岩石的手指,此刻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他看着那几片在污秽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的、光洁如镜的圆形冰面,又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风雪和混乱的战场,望向远方那座矗立在冰川之巅、散发着恒定蓝光的冰封堡垒。他那饱经风霜、刻满坚毅线条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深不见底的忧虑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体内澎湃的圣光之力温暖着他的躯体,却无法驱散那侵入骨髓、冻结心湖的冰冷。

信任?这个维系着脆弱盟约的基石,在此刻,在凛雪这冷酷无情的裁决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脆弱不堪。他看到了凛雪守护艾泽拉斯的意志,那面冰壁就是证明。但他更清晰地看到了,或者说,被强行灌输了,巫妖王那不容置疑的、视背叛者如尘埃的、冷酷无情的本质。守护与毁灭,在这位凛冬女皇身上,是一体两面的冰冷权柄。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声传来。伯瓦尔·弗塔根走到了弗丁身边,他那身厚重的、铭刻着联盟徽记的板甲上,沾满了无面者粘稠的黑色体液和冻结的冰屑血污,肩甲甚至有一道深深的撕裂痕迹。他看着老友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沉重,低沉的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穿透战场残留的寒意:“她阻止了更大的灾难,提里奥。用…她的方式。” 他顿了顿,目光也扫过那几片冰面,“一种…我们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却无法否认其有效的方式。”

弗丁没有立刻回答。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扫过整个战场,仿佛要将每一张脸、每一个反应都刻印在心底。

他看到了德拉诺什·萨鲁法尔。这位年轻的部落勇士,脸上未消的对巫妖王(无论是阿尔萨斯还是凛雪)的刻骨仇恨,与对这超越理解的冰封力量的深深忌惮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度复杂而扭曲的表情。他握着巨大战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仿佛在竭力压制着冲上去向冰冠堡垒咆哮的冲动。

他看到了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库尔提拉斯的女法师紧抿着苍白的嘴唇,仿佛要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都锁在口中。她那身华丽的法师袍下,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并非因为寒冷,而是源于对那股纯粹冰寒力量的惊悸。作为顶尖的法师,她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那股力量中蕴含的、冻结魔力、粉碎灵魂本质的恐怖。她的眼神中,除了惊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力量失控的深深恐惧。

最后,弗丁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投向联军阵地后方一片相对安静的、被巨大冰岩阴影笼罩的区域。在那里,希尔瓦娜斯·风行者静静地伫立着,如同一个融入阴影的幽灵。她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或震惊,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猩红的眼眸如同淬毒的匕首,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幽光,牢牢锁定着冰冠堡垒的方向。那眼神里没有对裁决的认同,只有一种毫不掩饰的、仿佛看穿了一切的嘲讽,以及一种比诺森德寒风更加刺骨的、深不可测的寒意。她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冰冷的弧度,仿佛在无声地说:看吧,这就是你们信任的“盟友”。

而在冰冠堡垒那永恒不化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坚冰王座深处,远离喧嚣的战场,巫妖克尔苏加德悬浮在他那由骸骨与寒冰构筑的冰冷祭坛之上。他空洞的眼眶中,两团幽蓝色的魂火,在班诺克和他的坦克被彻底“抹除”的瞬间,极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混合着幸灾乐祸(看,这就是违逆巫妖王的下场)与某种更深沉、更炽热野心的精神波动,如同狡猾的毒蛇,悄然融入了巫妖王头盔内那永无休止的、由耐奥祖的哀嚎、阿尔萨斯的怒吼以及古神疯狂低语交织而成的精神风暴之中。

背叛的阴影暂时被凛雪用最冷酷的方式冰封了。然而,一道更深、更隐蔽的裂痕,如同迅速蔓延的蛛网,已经悄然在这本就脆弱的盟约基石上悄然滋生。凛冽的风雪呼啸着,卷起战场上的冰晶和灰烬,盘旋着,飞舞着,如同在为这场残酷的裁决撒下漫天苍白的纸钱。冰壁之外,污秽之喉的低沉嘶鸣再次响起,带着被冒犯的愤怒和更加狂暴的恶意,黑暗的浪潮重新开始翻涌,拍打着那面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叹息之墙。短暂的死寂结束了,战斗的号角,在彻骨的寒意中,被重新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