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潮汐漫过雾隐城的钟楼尖顶。
龙野的后背重重撞在天干图腾柱的基座上,离卦火纹在掌心明灭不定。裂纹从他触及的青铜表面蔓延,如同蛛网吞噬月光。苏乐乐的嘶吼声穿透雨幕,她背后的青鳞羽翼正在暴涨,每片鳞片都流淌着液态的金色——和祭坛上那些十二祖巫像的纹路,一模一样。
雨滴砸在龙野的后颈。
冰凉。刺痛。
他摸向口袋里的怀表,齿轮裂痕已经爬满整个表盘。三天前在符文洞穴里,烛龙残魂说过的话突然在耳畔回响:“当图腾柱的裂痕与怀表重合,被埋葬的真相就会苏醒。”
苍母教的黑雾再次翻涌。
这次不再是虚张声势的迷雾,而是实质化的锁链,缠绕在苏乐乐的脚踝。龙野看见她眼中的竖瞳正在扩大,本该属于人类的虹膜,正被细密的鳞片覆盖。那些鳞片折射着血月的光,映出她嘴角扭曲的弧度——那不是失控的狰狞,更像是某种仪式的狂喜。
“乐乐!”龙野的火纹劈向黑雾锁链。
火焰却在触及的瞬间熄灭,化作青烟融入苏乐乐的羽翼。他这才发现,那些青鳞表面竟刻着微型的甲骨文,每个字符都在吸收火纹的能量。记忆突然闪回,七天前在饕餮餐厅,苏乐乐用指尖划过餐盘上的纹路,当时他以为那只是少女的好奇。
青铜齿轮的转动声从地底传来。
龙野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怀表在口袋里发烫。苏乐乐的羽翼突然展开,遮蔽整片天空。他看见羽翼内侧浮现出苍母教的教徽——那分明是烛龙被撕裂的残躯,而苏乐乐,正站在破碎的龙首之上。
“你早就知道。”白无常的声音从雾中传来。
戴着孰湖面具的身影踏雾而至,面具瞳孔里流转的幽光,与苏乐乐的金色血液产生共鸣。龙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白无常每次出现时,苏乐乐都会下意识地避开目光,想起那些被篡改的记忆里,总有个模糊的少女背影。
苏乐乐突然开口。
声音不再是记忆中的软糯,而是带着金属摩擦的冷硬:“还记得十二岁那年的糖炒栗子吗?你把最大的那颗给了我,说‘因为乐乐是最特别的’。”她的羽翼扫过图腾柱,裂纹中渗出黑色雾气,“其实那天,我往你的那份里加了苍母教的秘药。”
龙野的心脏漏跳一拍。
巷尾糖炒栗子的焦香突然涌入鼻腔,混着此刻空气中的血腥味。他想起苏乐乐总说自己味觉迟钝,原来不是迟钝,是早已被药物麻痹。怀表齿轮开始逆向转动,他本能地想要回溯时间,却发现裂痕处渗出的不是血液,而是与苏乐乐相同的金色液体。
“时间回溯对我没用。”苏乐乐轻笑,青鳞顺着脖颈爬上脸颊,“从你激活妄空之眼的那一刻起,我们的每一次相遇,都是精心设计的剧本。”她抬起手,黑雾在空中凝聚成祭坛的模样,十二祖巫像的眼睛同时亮起,“而现在,该到谢幕的时候了。”
地底传来轰鸣。
图腾柱的裂痕中伸出青铜锁链,缠绕住龙野的四肢。他奋力挣扎,火纹却在接触锁链的瞬间反噬,在皮肤上烙下扭曲的卦象。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实验室里的培养舱、苏乐乐手腕上的编号、还有父亲临终前那句没说完的“别相信……”
白无常摘下孰湖面具。
露出的却是龙野母亲的面容。
“很意外?”她的指尖划过苏乐乐的羽翼,金色血液在两人之间流转,“当年我们共同参与了神嗣计划,她是完美的容器,而你,是打破平衡的变量。”
龙野的瞳孔剧烈收缩。
母亲的银发在记忆中飘动,与眼前人的面容重叠。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回溯,怀表碎片里出现的母亲影像,总是带着愧疚的神情。原来从出生起,他就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苏乐乐的羽翼完全覆盖了天空。
青鳞表面的甲骨文开始燃烧,映出龙野从未见过的画面:苍母教的祭坛上,无数神嗣被献祭;观察者议会的密室里,时间回溯装置正在篡改历史;而在世界树的根系深处,蜷缩着真正的烛龙残魂——那根本不是守护之力,而是文明的枷锁。
“知道为什么你每次回溯都会失去部分记忆吗?”母亲的声音带着叹息,“因为那些记忆里,藏着苏乐乐真实身份的线索。她不仅是苍母教的圣女,更是初代神嗣的转世,是打开终焉之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