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篡改母亲临终的场景,就像让苏乐乐腕间的青鳞时隐时现,就像在每根图腾柱里埋下可以抹除记忆的齿轮。龙野突然抓住苏乐乐的手,将她按在潮湿的砖墙上,离卦火纹在掌心亮起,映出少女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
“上次回溯时,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世界是假的’。”他盯着她颤抖的唇瓣,发现那里不知何时泛起了青紫色,“但后来我再回想,你的嘴唇在动,却没有声音——就像这段记忆被人剪掉了齿轮。”
苏乐乐的指尖掐入他的手腕,青鳞突然蔓延至小臂,却在即将划破皮肤时又迅速退去。她望着他胸前隐约的火纹,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某种近乎悲壮的释然:“你记得吗?十岁那年,我们在图腾柱下捡到半块怀表,你说表盖内侧的血字是‘别相信齿轮’——可现在,你每次回溯都离真相更远。”
雨声突然消失了。龙野后颈一凉,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发动了三秒回溯。但这次不同,怀表齿轮转动的声音变得异常沉重,仿佛链接着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重量。当他低头时,发现掌心里苏乐乐的手正在变得透明,指尖的青鳞如同沙粒般散落,而远处的图腾柱上,一道巨大的裂痕正从地支“子”位缓缓裂开。
“齿轮不够了。”苏乐乐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递出的栗子纸袋此刻空无一物,唯有三张焦黑的糖纸叠成千纸鹤的形状,“下一次,记得数清糖炒栗子的焦壳——三……”
话音戛然而止。龙野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仍站在巷口,怀表指针停在凌晨两点十七分,而苏乐乐正举着半凉的栗子站在面前,腕间青鳞若隐若现,仿佛刚才的透明与消散只是暴雨中的幻觉。
“你发什么呆?”她突然皱眉,伸手摸向他的额头,“体温又降了?上次回溯后你就这样,像被抽走了什么……”
龙野抓住她的手,发现那只手真实得可怕,体温灼烫,脉搏跳动有力。但他注意到,苏乐乐校服口袋里露出半片青铜残片,上面的铭文正是刚才消失目击者手中的那半块,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怀表后盖的裂痕又深了几分,像道即将贯穿表里的伤口。
暴雨仍在肆虐。当龙野再次望向街角拱门时,那里空无一人,只有积水倒映着图腾柱的影子。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怀表,想起齿轮转动时带起的时间碎片,想起母亲银发上的血珠其实是某种甲骨文的形状——原来从一开始,所有的线索都藏在齿轮的咬合里,藏在暴雨冲刷不去的灼痛中,藏在苏乐乐每次递来糖炒栗子时,欲言又止的眼神深处。
“下一次回溯,必须数清齿轮的数量。”他低声对自己说,掌心的离卦火纹再次亮起,将雨中的影子拉得老长,“还有,苏乐乐腕间的青鳞,在她使用‘糖分三块’暗号时,会呈现出《诗经》里‘蒹葭苍苍’的纹路——这个细节,还没有被齿轮篡改。”
雨幕中,图腾柱顶端的异兽投影突然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青铜深处挣出。龙野握紧怀表,感受着齿轮在掌心跳动的节奏,忽然明白,所谓目击者的消失,不过是更大齿轮转动时的碎屑,而他和苏乐乐,早已是这宿命螺旋里,两枚刻着彼此名字的青铜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