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陈余,他们就得回去继续承受反贼的压榨。
答应了,免去赋税不说,日后还可能获得分红。
那么,岂有拒绝成立这个合作商社的理由?
而虽一早就知,陈余还是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开口道:“那就太好了。既已决定,那就务必雷厉风行!吴伯与诸位叔父且先回去休息一晚,明早将镇上的生产队名单交予我手。”
“我们有很多准备工作要进行,容不得拖延,明日生产队就要出动。至于生产队的物资配给,商社初立,无法独立承担,仍需大家伙有钱出钱,有物出物。”
吴先道:“这是自然!既然决定要合力搞好生产,相信乡亲们是有所觉悟的。此事,生哥儿不必担心,老夫来斡旋。告辞!”
说完,倒也干脆,转身离去。
陈余与王二牛对视一眼,微微轻笑。
第二天一早。
吴先就带着几份名单上门。
陈余扫了一眼,目测吴先上交的生产队名单约有数百青壮年,而且只是第一批人员。
满江镇的常住人口虽不算多,但除去无法劳作的妇孺老弱之外,也有千人左右。
吴先首批就上报了数百人,也算是小有诚意。
陈余将名单交给王二牛,让他负责上门点名之后,带着吴先开始“视察”整个镇子的资产。
满江镇,乃前任御窑重地。
在后山东面脚下,有一排耸立的窑坊,之前就是在这里为皇家烧制瓷器。
虽已被封存了十余年,但火窑的主体仍在,还没有完全坍塌。
稍作修缮,就可以立马使用。
陈余务求将执行力拉满,一边巡视着各处田产,一边连下数道指令。
首先便是分出一支生产队,全力修缮火窑坊。
火窑可以用来烧制瓷器,当然也可以用来烧制熟石灰和砖块。
要彻底改造整个满江镇的生产系统,有许多基础设施必须做好。
路要修,房子要建,水渠要挖,农具要打造。
而诸如此类种种,都需要一个铸造工坊。
此前官府留下的废弃火窑,倒是利用。
把熟石灰烧制出来,再挖取粘土,那就不难制作出土法水泥。
水泥可以用作房屋、粮仓的建设,也可做道路硬化,修建水渠,打造完整的浇灌系统。
满江镇之名,来自镇外三十里处的满江河。
开挖水渠,引满江水直接进入田地,可省去干旱时人力挑水。
满江河多年不治理,河床沉沙极重,派人捞取河沙,即可清理河道,防止汛期内涝,又能获取建筑材料。
镇上的田地一脉相连,形成一处小平原的态势。
陈余命人铲平所有田埂,将田地连成一片,方便统一播种、灌溉。
而镇上的纺织工坊被接收之后,陈余果断将之交给了慕容雪和林筱筱二女。
慕容雪本就是纺织、刺绣的好手,由她管理工坊,不成问题。
林筱筱虽不懂干农活,但胜在读书多,精于算数记账,且略有生意头脑,充当管事之职,倒也算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时间。
满江镇几乎全员出动,大兴土木,风风火火的态势,俨然不像是反贼控制下的沦陷区。
千名青壮年被分成数支生产队,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进行劳作。
石有容很讲信用,说了要仍由陈余掌管满江镇民生,便也不做插手。
除了偶尔派出士兵队伍监察,防止百姓私铸兵器之外,没有过多的阻挠。
有形之间,满江镇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产生蜕变。
半个月后。
镇上一间新式的砖混结构房屋落成,门额上挂牌“满江镇集体合作商社”。
古代的民房要么是纯木制结构,要么是夯土的土木房,既不保暖,稳固性也相对不高。
除了衙门大院与镇上有数的几个大户人家之外,很少人用得起青砖。
主要是没有条件烧制,朝廷与反贼也不允许百姓私设工坊,想要砖头,只能向官家购买。
而这间商社的主体,用质量上乘的青砖砌成,墙面上还刷了一层由河沙与土水泥混合而成的批灰,装饰新颖,布局合理,却是镇上百姓初次所见。
能造出土法水泥,并有条件烧制熟石灰,以陈余的能力,打造出砖混结构的房屋并不难。
如果能毫无限制地使用铁器,打造出钢筋,他甚至可以建造出混凝土结构的两三层住宅...
但毫无疑问,就目前而言,反贼并不容许他们私铸铁器,即便是用于农具...也只能在反贼的监督下生产。
商社落成当天,陈余心情大好,当即下令捕猎队宰杀了刚刚捕获的几只狍子,举办篝火晚会,好好犒劳一下乡亲们。
要知道,在过去这半个多月以来,各大生产队没有工钱,而且还要从自家带饭,兢兢业业,劳苦功高。
陈余认为,适当犒赏,让百姓们看到希望,共建归属感是必须的。
反贼默许了这个举动,并没有以私自集会的名义阻止。
石有容得知后,原以为陈余会邀请她,早早就在衙门中做好了赴约的准备。
这位少主思想开明,且颇有远见,与她那位天王老子脾性不大相同,是非常愿意与百姓打成一片。
谁知。
等到了大半晚,却没见陈余差人来请,不禁有些腹诽起来。
这个小衙役...不会没有请我吧?
他搞出什么合作商社,闹得全镇大兴土木,今夜犒赏,竟没有邀请本少主出席?
哼!
亏本少主还帮了他那么大的忙,将整个满江镇的民生大权都交给他,他居然不识时务,庆功都不叫我?
简直是欠收拾!
衙门大堂内,石有容顿时脸黑。
心中想着,刚打算不请自去,但与沅儿还没跨出门槛,就见一名传令兵急急来报:
“启禀少主,有军报传来。”
石有容瞟了那人一眼,“何事?若不重要,明日再看。”
说完,刚要离开。
传令兵却道:“大事。刑雾此前带人赶赴凤梧县捉拿薛愕,刚传来消息,薛愕已带着手下士兵逃匿往前线,并带走了县城大部分辎重。渭县等三县兵力未能如约阻拦,此时...薛愕所部已逃出凤梧县地界。”
“而我部的急令未能及时传达给沿途守军,以致各自守军不知薛愕已经叛逆,对他一路放心。估计...三日后就可抵达前线。而刑雾根据他的行军路线猜测,薛愕有可能是要投奔朝廷...”
闻言。
石有容大惊,脸色巨变:“什么?本少主的将令为何不能及时传达下去,是谁故意拖延?”
她怒不可遏,捉拿薛愕的命令在二十多天前就已经下达。
她本以为此时就算还没捉到薛愕,他也已经陷入重围,插翅难飞。
可此时却说,这厮逃过追捕,要带着“林筱筱”投奔朝廷,而她的将令居然不能及时传达?
传令兵回道:“薛愕自知败露后,定遭到少主追捕,故而在满江镇与三县之间的要道设伏,击杀我军的传令斥候,所以...消息未能及时传达三县守军...”
“废物!就算如此,尔等也不该现在才发现!本少主是养了一群废物吗?”
“少主息怒,属下等知罪...”
石有容面色铁青,深知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无用,关键是全力拦下薛愕。
薛愕乃是反贼的核心将领之一,掌握着反贼大军的重要情报。
一旦被朝廷得知,反贼必败。
石有容不难想到这点,当即打消了去赴宴的念头,怒斥一声:“地图取来!”
随后,与沅儿折返回大堂。
等到手下取来地图后,石有容目光扫视,果断点在一个名叫“吴家集”的位置上,冷声道:“即刻传令三县守军出动,于吴家集汇合,本少主要亲自去把薛愕那叛徒给捉回来!”
“另外,快马通知前线守军,一旦发现薛愕,立即追拿,生死不限。他就算想投靠朝廷,在没有引荐人的情况下,朝廷不会轻易信他。他想过境,并不容易。速去!”
“是!”
传令兵转身离去。
没多久。
一支数百人反贼队伍快马离开满江镇,一路向西。
商社的选址就在镇口不远处。
察觉到动静的陈余警惕,带着王二牛来到官道旁观望。
当见到出行的反贼士兵,隶属石有容的亲卫队之后,陈余忽然一笑:“她居然连夜离开,看来...是知道那件事了。那时机已然成熟,有些事可以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