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牛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好多问,转头应是离去。
陈余则独自回到小院。
一进门,就对正在教林大郡主洗衣服的慕容雪说道:“小姨,我上次让你帮我保管的那些东西在哪?”
慕容雪抬头看着他,眉头浅皱,似在想陈余指的是什么,回道:“哪些东西?你称作苞米的东西?”
陈余点头。
慕容雪淡笑,“瞧你焦急那样儿,这几天不闻不问,这时候想起来了?放心,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办法,把它们都放置在后院的角落里,好着呢。就是不知道现在发芽了没有,我带你去看。”
说着,就起身擦手,拉着陈余走向后院。
后院一处角落里,放着几个长方形的栽培箱,上面还搭起简易的棚子,用以遮挡阳光。
此前,陈余从山里把苞米棒带回后,由于要分心处理庄十三等人的事情,并筹备婚礼,就只能将培育种子的任务交给慕容雪。
慕容雪没种过苞米,甚至是第一次见,不知道该如何培育。
不过,陈余简单对她说了一遍后,她倒也能照办。
苞米的生存能力很强,苞米粒在常温状态下,土壤湿度在百分之五十左右就可以发芽。
之后,逐步减少土壤的含水量,保持土壤百分之十五左右的湿度,可持续出苗。
发芽过程中,不能直接被阳光照射,否则容易烧苗,或者促使幼苗无法继续生长。
遮挡阳光,保持土壤湿度,轻微覆土,便是关键。
等到苞米粒初步发芽生根,就可以移植到更大的地里进行幼苗栽种。
要知道的一点是,没有经过特殊培育的苞米粒...是不宜直接播种到地里的。
先培育出幼苗,移植栽种的成活率更高,不能像前世一样直接在地里投放。
前世,陈余本就是大山里的孩子,在入伍当兵之前时常跟随父辈下地劳作,对此倒是有些心得。
慕容雪的执行力,也还算可以。
陈余望着几个培育箱里正在缓步萌芽的苞米粒,顿感兴奋。
不用多久,估计再过十来天左右,幼苗长出,就可以下地栽种。
先试种几分地,获取更多的“苞米种子”以后,方是大面积种植的时候。
众所周知,苞米一年可以成熟两次。
高产是在春耕夏收时,秋种虽会因为气候原因而减产,但也是可以种植的。
而现在这个时节,夏秋更替之际,正是秋种的最佳时机,完全可以播下一片“试验田”!
毫无疑问。
陈余敢承包下整个满江镇的田产,并答应上缴三倍的赋税,心中倚仗便是这些苞米种!
苞米的产量极高,且营养丰富。
在饥荒年代,玉米面足以替代一般主食。
富余的产量,还可用来喂猪,一物多用。
“小姨,思思,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陈余望着发芽的种子,笑道:“苞米种已经开始发芽,生根之后,培育箱再无法容纳它们正常生长。现在就该把发芽的种子移植到更大的地里,让它们持续生根!”
“这两日,我和二牛已经整理出一块几分大的地,正好可以用来移植种苗。等苗子根系丰富之后,再进行二次移植!”
慕容薛诧异道:“你想种这些玩意儿?能吃吗?”
“那不然呢?苞米不仅能吃,而且产量极高,三个月左右就能有收成!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这可是我们日后发家致富的资本!”
他笑着说,眼中泛起一抹憧憬。
慕容雪“哦”了一声,虽不明白春生这么说的底气是什么,却也没再多问。
随即招呼林筱筱帮忙,开始挑起发芽良好的种子动手移植。
林大郡主娇生惯养,此前五指不沾阳春水,但经过这段时间遭遇,她被迫“下放”市井,接触到农家生活。
对她来讲,一切都是新奇的。
此时见陈余说得如此胸有成竹,还想凭此发家致富,便也来了兴趣,积极帮忙起来。
陈余则回到屋子,翻出此前反贼送来的纸笔,在桌前书写着什么。
片刻后。
随着反贼衙门公文的下达,王二牛顺利将镇上说得上的“首脑人物”都叫到了小院。
老陈家是军户,本就在镇上颇有声望。
加上老陈头生前为人和善,仗义疏财,颇得民心,想要召集镇上的居民倒也不难。
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些“首脑人物”从王二牛口中得知,是因为陈余的缘故,才让他们免去了各种赋税、杂役,就更加得来。
不多时。
小院中就站满了数十人,皆是镇上的大户或者乡亲代表。
其中就有多名村长、里长和前任满江镇长。
满江镇姓吴,单名一个“先”字,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头,慈眉善目,一副老好人的姿态。
要知道的一点是,在朝廷的体制中,所谓的“镇长”其实并不算朝廷命官,甚至连属吏都不算。
而是百姓自行推举出来的民意代表,负责与官府接洽的人物,并不能享受朝廷俸禄。
说白了,就是个民间组织的“会长”之类。
否则,若是朝廷委派的官员,这位吴镇长...只怕早就被反贼砍了脑袋。
吴镇长来到屋子前,示意众人留在院中,自己走进去说道:“生哥儿,听说你在反贼面前力保咱们,免去了一众赋税和杂役,可谓对乡亲们恩重如山啊。却不知...叫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老镇长的态度温和,说完话,便微微弯着腰。
与陈余不同,陈余虽只是个衙役,不算官身,但却是妥妥的朝廷吏员,吃皇粮俸禄的。
因此,在寻常百姓面前地位高一点。
此前是因为前身傻子的身份,老陈头死后,乡亲们不怎么愿意与陈余接触。
但此番从王二牛口中得知,陈余病已大好,还出手为乡亲们谋福祉,态度谦卑倒也不见多怪。
陈余抬头,停止手中书写,礼貌地指了指桌旁的椅子,道:“吴伯不必见外,都是街坊乡亲,请坐。”
吴先见他从容得体,也没有客气,点头坐下。
陈余将手中写好的几份文书递了过去,“吴伯且先看看,若有不明,再开口询问。”
吴先笑着接过。
身为镇长,他读过几年书,年轻时还中过秀才,是镇上为数不多能识字的人之一。
看到一半时,吴先却是大惊:“什么?你向反贼承包了整个镇子的田产,还答应每月上交九千石粮食的等价物资?这...”
他脸色顿然煞白,显然是被陈余书上所写的条件给吓到了。
九千石粮食的等价物资,可是天价。
单看条件,就惊到了吴先。
满江镇田产本就不多,加上时年灾祸,就算是在丰产的状态下,估计也难以交出三千石物资,更别说九千石。
这在吴先看来,是不可能做到的。
陈余却是淡然,“对!这看似是无法完成的指标,但...我心中已有计划,只是仅凭我一人之力无法做到。仍需吴伯倾力相助,不知可愿帮忙?”
“你已有计划?想让乡亲们如何帮忙?”
“吴伯定是没有看完文书上的内容,否则便不会如此问,不如先仔细看再说?”
吴先轻舒了一口气,点点头。
等仔细看完陈余交给的文书,蓦然冷静下来:“你想组建合作商社,由老夫和几位村长、里长出面,集合镇上的所有青年劳力,统一由你调配。此后,满江镇再无私人田产,尽归公有。”
“参与商社组建的人家,不仅可以免赋税,每年每月还能从商社领取花红。确保温饱之余,还能存有余粮?”
陈余正色道:“正是!吴伯与诸位叔父,都是镇上颇有声望的老人,可一呼百应。由你们出面斡旋,镇上的生产队定能组建成功。正所谓一人势弱,众人势强。反贼当道,若不齐心协力,只会沦为鱼肉。”
“这点,不必我多说了吧?乡亲们只有抱起团来,方有机会完成不可能的任务,改变现状!”
吴先老脸一皱:“话虽如此,可是...你与反贼定下的条件如此高,这能行吗?”
“能行与否,吴伯不必担忧。协议是我与反贼订下的,就算完不成,他们也只会责难我,不关你们的事。但万一成了,大家伙却都有利可图!你与几位叔伯父要做的,就是尽快为我组建生产队,并交予我手!”
陈余望着他,道:“其他事,让我来办即可。事不宜迟,时间紧迫,吴伯现在就可以出去和众叔父们商量,然后给我答复!”
吴先眉头更深,迟疑了些许后,道:“好。老夫去说说看,生哥儿若有此信心,愿为大家伙承担风险。吾等全力配合,又有何不可?”
说完,便转身走出门外,与众人交头接耳起来。
王二牛这时候走进门,对陈余细声道:“春生哥,你说乡亲们能答应吗?镇上的土地...原本各家各户都有份,但并不平均。此番你要收归公有,按门户分红,多劳多得,那些大户们岂会顺从?”
陈余道:“他们没有选择,事实上我并不是在跟他们商量,而是通知他们!他们若拒绝,就会恢复对反贼的赋税,回到工坊中继续做苦力。但若是答应我,却是有便宜可以占。孰轻孰重,他们能看明白的。”
“就算他们拒绝,我亦可向石有容借兵,田地依旧会落入我手中。加上风险都由我一人承担,他们有何理由拒绝?”
王二牛想想也是,便不再说话。
又过了片刻。
果不其然!
吴先折返回来时,坚决的态度道:“生哥儿,老夫与乡亲们代表们商量了一下,你这计划虽有风险,但终究是为大家谋福祉,我们岂有拒绝之理?那就一起干了,此后,乡亲们唯你是从,你让大家伙往东,绝对无人往西!”
这结果是陈余能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