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珊收起天蓬尺,靛蓝符文的光芒隐去,清冷的脸上霜意更浓。她望向岭上那片如同巨大伤口般翻滚的浓雾,声音穿透死寂:“雾里藏着东西,活的,无数。” 她的灵觉捕捉到浓雾深处,无数细碎、贪婪、充满无尽饥饿的意识碎片在蠕动。
慧聪和尚捻动念珠的手指终于停下,掌心合十,低诵一声佛号,悲悯的目光扫过哀鸿遍野的村落,最终落向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源头。“业障深重,邪窟已成。此獠盘踞日久,以生灵怨念为巢,以血肉精魄为食。今日,非入虎穴,不能断其根本。”
三道身影,裹挟着未散的硝烟味与冰冷的决绝,如同三柄出鞘的利刃,刺入黑风岭那浓得化不开的雾障之中。
甫一入岭,环境骤变。山外的雾气尚算稀薄,岭内的浓雾却粘稠得如同实质,带着刺鼻的土腥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腐臭。光线被彻底吞噬,目力所及,不过身前几步。脚下的泥土湿滑冰冷,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仿佛踏在腐烂的血肉之上。嶙峋怪石在雾中若隐若现,扭曲成狰狞的鬼影。死寂,是这里唯一的声音,沉重得能压碎人的心跳。
“小心脚下!” 任珊突然低喝。她天蓬尺微抬,尺尖一点靛蓝光芒照亮前方。只见泥泞的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细小的、森白的碎片——是啮齿类动物细密的牙齿!密密麻麻,铺满前路,如同一条由死亡铺就的骸骨之路。
刘士虎啐了一口,靴底碾碎几颗鼠牙,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装神弄鬼!” 他低吼,手中天师剑嗡鸣,青白电光在剑刃上吞吐不定,勉强驱散身周几尺的浓雾。
慧聪和尚行走在最前,那根食指始终微微抬起,指尖一点淡金佛光如同风中残烛,却坚韧地撑开一小片相对“干净”的空间,将试图缠绕上来的污秽邪气隔绝在外。他步伐沉稳,每一步落下,脚下被佛光触及的泥泞都似乎会短暂地褪去一层油腻的黑色。
越往深处,腐臭之气越重。浓雾中开始夹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仿佛有亿万只虫豸在同时爬行、啃噬。光线愈发昏暗,天师剑的雷光与天蓬尺的幽蓝成了仅有的光源,映照着两侧石壁上开始出现的东西——不再是怪石,而是一具具姿态扭曲、早已风干或半腐烂的骸骨!有人形,更多的是各种兽类,但无一例外,骸骨上遍布细密的齿痕!它们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塞进岩缝、嵌在石壁里,空洞的眼窝无声地注视着闯入者。
“这…这都是它吃剩下的?” 刘士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饶是他斩妖除魔多年,也未曾见过如此规模、如此残酷的“粮仓”。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败的油脂,浓烈的怨毒与临死前的绝望情绪几乎凝成实质,疯狂地冲击着三人的心神。
“不止是吃食,” 任珊的声音有些发紧,天蓬尺的光芒在她手中微微摇曳,“是祭品,是它力量的基石。每一具骸骨残留的怨念,都被它吸食、炼化,成了这‘噬魂雾’的一部分!” 她清晰地感知到,那些嵌在石壁里的空洞眼眶中,似乎有无数怨毒的视线聚焦过来,冰冷粘稠的恶意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灵识。
“阿弥陀佛…” 慧聪的佛号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他指尖的佛光陡然炽盛了一瞬,强行震开一股试图钻入他耳道的无形怨念冲击波。“此地怨气已与地脉邪气交融,自成领域。妖物巢穴,就在前方,怨气汇聚如沸!”
话音未落,前方浓雾深处,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洞口轮廓显现出来。洞口高逾三丈,边缘参差不齐,仿佛是被某种巨兽硬生生啃噬出来。洞内涌出的气息更加污秽阴寒,浓烈的腐鼠恶臭几乎让人窒息。那便是“噬魂窟”!洞口附近的雾气翻滚得格外剧烈,隐隐形成一张张痛苦哀嚎、扭曲变形的鬼脸,又瞬间被更多的雾气吞噬、重组。
就在三人逼近洞口,精神高度戒备之际,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