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的火焰还在噼啪作响,村民混乱的哭喊、被邪术反噬者的呻吟、幸存者惊恐的尖叫交织在一起。浓烟滚滚,焦尸触目惊心。任珊的天蓬尺依旧悬浮着,靛蓝符文的光芒却显得有些滞涩,她脸色苍白,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和刘士虎失魂落魄的样子,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掠过一丝无措。慧聪和尚收回食指,指尖的金光黯淡下去,他垂首默念佛号,悲悯的眉宇间锁着深深的凝重。空气中弥漫的怨气和邪气,因无辜者的惨死和生者的绝望,瞬间暴涨了数倍,如同粘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向三人。
祠堂的断壁残垣在夜色中如同狰狞的巨兽骨架,余烬未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焦糊与血腥气。幸存的村民被安置在村中空地,裹着破旧的毯子,眼神空洞,惊魂未定。偶尔有压抑的哭泣和梦魇般的呓语响起,很快又被死寂吞没。空气中弥漫的怨毒目光,像冰冷的针,无声地刺向角落里沉默的三人。
刘士虎靠着一截半塌的土墙,天师剑斜插在脚边泥地里,剑身上的雷光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色泽。他抱着酒葫芦,仰头痛灌,劣质的烧刀子顺着下巴淌下来,浸湿了油腻的道袍前襟。那双曾如烈火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地上那几滩深褐色的、渗入泥土的人形焦痕。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喉结剧烈的滚动,仿佛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滚烫的熔岩。失败感与亲手酿成惨剧的负罪感,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脏腑。他猛地将空葫芦掼在地上,粗陶碎裂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引来远处几道更加怨毒的目光。
任珊盘膝坐在稍远些的干净石板上,天蓬尺横置于膝头。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指尖在尺身古老的符文上缓缓抚过,靛蓝的微光随着她的触碰时隐时现,如同风中残烛。她周身萦绕着一层极淡的、近乎无形的清冷气息,正竭力对抗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因惨剧而变得浓烈粘稠的阴怨邪气。那邪气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的灵台,试图勾起她心底深处同样的绝望与动摇。她眉间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维持这净心结界并不轻松。
慧聪和尚站在空地边缘,面向着黑风岭的方向。夜色浓重,岭上翻滚的雾气仿佛活物,沉甸甸地压下来。他单掌竖立胸前,口中无声地念诵着经文,另一只手捻动着那串光滑的乌木念珠,指尖稳定而缓慢。他周身并无耀眼的光芒,只有一层极淡薄的、近乎透明的金色光晕,如同晨曦微露时的第一缕光,柔和却坚韧地向外扩散,试图抚平这片土地上汹涌的痛苦与怨恨。然而,那怨气太深太重,如同咆哮的浊浪,一次次冲击着这薄弱的佛光屏障。慧聪清癯的面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肃穆,低垂的眼睑下,是深不见底的悲悯与凝重。他指间捻动念珠的速度,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
夜枭在远处的枯树上发出几声凄厉的怪叫,更添几分阴森。
“嗬…嗬嗬…” 一阵怪异的气音突然从安置伤患的方向传来,像是破风箱在抽动。
三人瞬间警觉。只见白天被慧聪一指破去邪术、掌心焦黑的壮汉,此刻在简陋的草席上剧烈地抽搐起来!他双目圆睁,眼球上翻,只剩下浑浊的眼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更骇人的是,他焦黑的手掌伤口处,皮肉竟诡异地蠕动着,一缕缕粘稠如沥青、散发着浓烈腐鼠恶臭的黑气,正从中丝丝缕缕地钻出,扭曲着,在空中凝而不散!
“邪气入髓,反噬!” 任珊猛地睁开眼,清叱一声,膝上天蓬尺嗡鸣大作,靛蓝光芒暴涨,直指那壮汉!
刘士虎眼中血丝更密,怒吼一声就要拔剑:“妖孽!还敢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