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汴京盐市在冬雾中若隐若现,沈棠踩着青石板上凝结的盐霜,鞋底与石面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望着街角蜷缩的老盐工,那人怀里紧抱着个黑陶罐,罐口露出的盐块泛着灰绿色 —— 那是掺入了泥沙的劣质盐,按《宋刑统》规定,这种盐是严禁售卖的。
“看到那个穿湖蓝锦袍的了吗?” 沈清的油纸伞挡住了斜射的晨光,伞骨轻叩指向盐市高台,“刘裕堂的三公子,去年刚纳了第七房小妾,用的都是私盐赚的黑心钱。”
沈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高台上的青年正用象牙筷子夹着蜜渍金桔,脚边躺着只毛发油亮的波斯犬,爪子旁堆着的竟是雪白的浙东官盐。她攥紧了手中的专利登记簿,簿册边缘还留着昨夜赶工的墨痕 —— 那是太子要求加急绘制的新式晒盐法图纸。
人群突然爆发出推搡声。几个头戴毡帽的壮汉抬着木桶挤过巷道,木桶缝隙渗出的卤水在石板上留下深褐色痕迹。沈棠嗅到一股异样的香气,不是寻常海盐的咸涩,而是带着焦糊味的酸苦 —— 那是私盐熬制时添加明矾的味道。
“让开!让开!” 壮汉们挥舞着皮鞭,“蔡府采办的贡盐,冲撞了小心脑袋!”
被鞭梢扫到的老汉跌倒在地,怀里的黑陶罐摔得粉碎。沈棠惊呼着去扶,却见老人浑浊的眼中滚出泪来:“那是给孙子治喉疾的盐... 花了三个月的嚼谷...”
沈清猛地扯开腰间的专利局腰牌,却被沈棠一把按住。妹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急促道:“哥,殿下说过要等时机。” 她指腹摩挲着腰牌背面的齿轮纹路,那是昨夜太子亲自刻下的 “见牌如见孤” 暗语。
晨钟突然轰鸣,惊飞了檐下的寒鸦。八匹黑马拖着的青铜 carriage 碾碎了巷口的积霜,车帘掀开的瞬间,沈棠看见了赵桓腰间晃动的六分仪 —— 与昨日在文德殿上展示的那架一模一样,只是多了道新刻的划痕。
“恭迎太子殿下!”
盐商们的唱喏声此起彼伏,刘裕堂领着众人跪地时,腰间的鎏金盐引牌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沈棠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刺青 —— 三尾交缠的锦鲤,正是江南盐帮的标记。
赵桓下车时并未使用随从递来的锦垫,素白襕衫下摆扫过沾满盐渍的地面。他径直走向摔碎的黑陶罐,蹲下身用指尖碾开一块混着泥土的盐块,指甲缝立刻染上青黑色:“刘大官人,这就是你献给陛下的‘贡盐’?”
刘裕堂的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磕破的伤口渗出的血珠落在盐粒上,宛如红梅点缀白雪:“殿下明鉴!此乃小人辖下盐井突发疫病,导致盐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