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天前,他的密探回禀,裴家商号运输到崇北的货物中参杂有粮食,都存在蔡飞的货站里。蔡飞趁黑取样后送到侯府,李浅这才知道,原来同样贩粮的人居然贩的是精粮。
能在走官道借裴家贩精粮,非手眼通天者不可为。李浅第一个怀疑的是陆进。
这陆观棋究竟是当真被蒙在鼓里,还是故作姿态以掩人耳目?
李浅来不及多想,先令谢书觉解散黑市,陆观棋手上已经有十几条官员的命,他们大多都是与兴懿皇帝在政见上不和,有废太子的追随者,也有反对庶子登基的迂腐老臣,而自己是废太子的亲娘舅,陆观棋定不会放过自己。
如今看来,陆观棋的棋局里,还藏着借刀杀人的杀招。
“首先,楼老大是谁?老夫不认识,没见过,总不能裴亭云随便说出个人名就栽赃给老夫吧?其次,裴家与陆大人的兄长是姻亲关系,老夫倒是觉得可以查查这条线索。还是说,陆大人袒护亲人,不肯查呢?”
陆观棋起身,从案几后走出,背着手,不急不慌。“先说第二个吧,裴家确实有个女儿嫁给了我的兄长,可我若是顾及这层利害关系,我会查裴家么?不会,我会避开裴家,查裴家就意味着陆家要承受别人的怀疑。说回第一个,楼老大是谁。楼老大今天没来,但是来了个知道楼老大的人。”
话音一落,康远走向堂外,很快他身后跟着两个男人,一老一少,迈进公堂。
年少者正是前些日子,陆观棋和康远救过的那个年轻人。
老者是他的父亲,陆观棋早在图州就见过他,他是图州黑市的行刑场上,立于围观那一圈人中的一个,站于队尾。因为他的气质儒雅,年纪较长,又不忍关刑,所以当时就给陆观棋留下了印象。
见到这两人,李浅眉头微皱,问道:“这两人是谁?”
一老一少跪于堂下,老者磕头道:“草民张品,图州人士,因为念过几年的书,在村里做私塾先生,所以曾任图州黑市的‘师爷’。”
年轻人跟着磕头:“草民张郊,张品的儿子。”
陆观棋语气平淡,道:“说说吧,楼老大是谁,和图州黑市什么关系。”
张品恭顺的回答:“外人都以为图州黑市负责接待客人的是楼老大,但其实他叫乔勉,和草民同为乔家村的村民。四年前乔家村被山贼屠杀,全村大部分的村民都惨死,若不是谢知府横刀立马率铁骑星夜驰援,算上乔勉和草民还有犬子在内的二十八名村民早成了冤魂。也是因为这件事,乔勉念及谢知府对我们的大恩大德,代谢知府做起了‘楼老大’。”
“你的意思是,谢知府才是真正的楼老大?”陆观棋问。
“是,黑市的幕后老板其实是谢知府,乔勉都是听他指令做事,所以谢知府才是真正的楼老大。”
“这么说,黑市是谢知府一手筹办的?”
“正是如此。大概三年前,谢知府屈尊踏雪来访,说想要做生意,可没有信得过的人帮忙。乔勉指天发誓,我们二十八个乔家村的人,各个都愿意为谢知府肝脑涂地以报答恩情。起初草民以为这真的是做生意,可没多久草民发现,买卖的都是些律法之外的东西。比如私盐。草民和乔勉说过几次,但我们最终还是决定报答谢知府,我们的命都是谢知府的,纵是踏错半步,也只当是还了谢大人的再造之恩。”
张品声音沙哑,“三年赴死效命,我们却不过只是他手中的棋子,在他解散黑市的时候,竟对我们乔家村的人下了追杀令。乔家村二十七人,二十五人皆死于谢书觉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