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乍响时,青蘅正踮脚给梁平新画的风水图钤印,朱砂红泥啪嗒落在宣纸上。抬眼望见两个柔弱女孩互相搀扶着进门,阿绫发间沾着枯叶,若棠苍白的手指攥着浸透冷汗的帕子,梁平搁下罗盘起身的动作快得让她笔尖一颤。
“快请坐。”梁平的声音比平日低了半度,袖角扫过青蘅整理好的古籍,带落几片桂花。青蘅盯着他蹲下身查看女孩们虎口气色的背影,银步摇随着动作轻晃,搅得案头的招财猫都像是在讥笑。往日他给那些公子哥儿诊脉时,可从没用过这般专注的眼神。
“梦里黑雾缠脚?”梁平的指尖悬在阿绫腕间,连青蘅端来的安神茶都顾不上接。若棠抽噎着讲述职场困境,他竟掏出帕子递过去,那可是青蘅亲手绣的并蒂莲!青蘅猛地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瓷面的冰裂纹在梁平转头时突然又多了几道。
当梁平决定去女孩家中查看时,青蘅故意慢条斯理地收拾罗盘,余光瞥见他频频望向门口的模样,醋意翻涌得连五帝钱都数错了串。巷口秋风卷起她的裙摆,她赌气似的落在最后,看着梁平替若棠拂去肩头落叶的动作,暗暗在心里把那棵树咒成了“烂桃花煞”。
推开房门的霉味里,青蘅看着梁平皱眉研究观音像的侧脸,突然冷笑出声:“梁先生倒是对别家的风水格外上心。”她故意用桃木剑戳了戳歪斜的八卦镜,镜片应声而碎,锋利的边缘映出梁平惊愕又无奈的神情——活该,谁让他对着别的姑娘的手腕看个没完。
踏入玄关的刹那,梁平手中的罗盘疯狂旋转,天池中的指针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发出刺耳的嗡鸣。青蘅抱着桃木剑站在门槛处,看着梁平脸色骤变,心中的醋意突然被不安取代——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神色。
\"这是...大凶之局。\"梁平蹲下身,指尖抚过鞋架下若隐若现的红绳,那红绳竟与三日前他替青蘅系在五帝钱上的编法一模一样,\"三煞冲宅,尖头鞋如利刃穿心,连玄关福字镜都倒着挂...\"他话音未落,青蘅已倒抽冷气,目光扫过供桌的瞬间,连桃木剑都险些脱手。
鎏金观音像与关公像并肩而立,观音手持的玉净瓶瓶口歪斜,香灰堆积如山,关公的青龙偃月刀刀尖竟直指观音法相。梁平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佛道同供本就犯忌,你们还将武财神与慈悲观音正对摆放,这是'刀剑相向局'!\"他猛地掀开神像底座,露出半截断香和褪色的黄符,\"更不该用开过光的庙中神像镇宅,反而会招来反噬!\"
若棠瘫坐在地,阿绫颤抖着指向卧室:\"那...那床头的风铃...\"话音未落,梁平已冲了进去。青蘅看着他扯开缠满蛛网的风铃,喉结剧烈滚动:\"铜铃本应聚气,你们却挂在床尾冲煞位,每夜铃响,魂神俱散!\"他突然转身,目光扫过梳妆台歪斜的八卦镜,镜中映出衣柜缝隙里的红绳,\"还有这红鸾煞,未婚女子用此局,事业运和姻缘运都会被搅得一塌糊涂!\"
青蘅望着两个女孩惨白如纸的脸,突然想起梁平曾说\"阳宅风水最忌贪心\"。此刻供桌上杂乱的神像,恰似她们急于求成的心态——既想要观音庇佑平安,又想用关公招财镇宅,反而触犯了风水大忌。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洒进来,照在梁平鬓角的汗珠上,青蘅握着桃木剑的手悄然松开,醋意不知何时已化作了心悸。
梁平收起疯狂转动的罗盘,目光如炬地扫过屋内扭曲的风水布局,沉声道:\"这'刀剑相向局'绝非一日形成,两位家中,近日必有血光之灾。\"他顿了顿,看向面色煞白的姐妹俩,\"解局需知根源,还望如实相告。\"
阿绫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若棠别过头去,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褪色的裙裾上。沉默良久,阿绫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青砖:\"半月前...我们的弟弟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到现在还躺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