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侯夫人便一掌拍在了太师椅的扶手上,那击打声其实不大,但对吴二家的来说却如闻惊雷,浑身猛然一抖,立时吓得面如土色体似筛糠。
严恬垂下眼睛,心里暗暗点头。堂审中要的就是这份气势与威摄。她虽擅长见微知着,能于细枝末节间抓住被审者的漏洞,可却独少了这份气势。因而如若堂审,她对嫌犯来说便没有什么震摄力。可这份威摄却恰恰能让嫌犯遭不住压力,露出破绽。所以这也是为何每每她掺和父亲的案子时,或只后堂牢中设计问话只在察颜观色,或运用话术套出蛛丝马迹。
而今日这吴二家的恰恰便是这种情况。她不怕自己,甚至带着一分轻视和敌意。很难说这不是侯府多年来对严文宽这个庶子轻视的衍生和延续。毕竟和康郡主在世时统领侯府中馈,奴随主人意,如今府中的世仆老奴未必没留有旧主遗风。
所以严恬无论是在气势上还是立场上似乎都不是那么理直气壮,更没有那份居高临下的震摄力。而她的大伯母定安侯夫人却是有的。并且在她尚未隐晦请求时,便果断出手。果然,一力降十会,独独这份威慑便已然将吴二家的吓瘫在地,随后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地说了全部经过。
“奴婢受主子信任看管这多珍阁。今日听到卯正的梆子声便来这耳房守着。半晌午,奴婢有些困倦,正巧清尘孝顺,端了盅提神的浓茶汤来给奴婢。奴婢喝完果然就不困了。可许是早上吃坏了什么,随即又有些闹肚子。清尘便替奴婢守了一会儿这多珍阁。
“可不想待奴婢回来后,便发现长公主的百寿图被污。清尘双颊红肿只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奴婢下了死力去问才问出缘由。原来,奴婢走后不久,恬姑娘便来了,非要看这多珍阁里的宝贝。清尘不允,谁知她竟伸手便打,连煽了清尘五六个嘴巴,把孩子打得……”
“伯娘……”清尘此刻哭得几乎快要断气,可还是勉强颤微微地扭头去拦。
不过吴二家的却是会错了意,脖子一梗颇硬气地说道:“莫怕!有伯娘在!定不让你受这哑巴委屈!”
随后磕了个头继续道,“刚刚恬姑娘那一通儿茶碗哪来哪去的,奴婢是被绕晕了。却也知道自己没法解释,毕竟奴婢是真的在说谎。府里规矩森严,决不允许奴才擅离职手守或随意顶替。若是让主子知道清尘顶替了奴婢,且长公主的寿礼还是在她手上出的乱子,这孩必然要被赶出府去,那她这一辈子可就完了。因而奴婢这才犯了糊涂,冒死认下了这污损寿礼的罪过。
“可奴婢还是要说,恬姑娘虽没端着茶来,可这寿礼却未必不是她污损的!清尘端给奴婢原喝的那碗茶就足矣!清尘这脸也不是什么淘气私斗,而是恬姑娘打的!”
“这就奇了,刚刚还说多珍阁内放不得茶水,我去那多珍阁前怎么还先进下人的耳房寻杯茶不成?便是进了下人的耳房,怎么还独独去端那被人吃了一半的冷茶?且还一直端进了多珍阁里?!荒谬!”
按说耳房的人一见有人来必是第一时间迎出去拦着。像严恬这样的主子是不可能进下人的耳房,更不可能去碰下人用过的东西。这话一听便不靠谱。除非严恬得了失心疯,就是冲着直接找杯茶去泼长公主的寿礼来的。
如此,严恬一没自己大老远地捧杯茶来这多珍阁。二也不可能自降身价去下人耳房现找杯剩茶,且还端进多珍阁去。那请问她是用什么东西泼得长公主的百寿图?
“审到这里也基本明白了。”严恬不再去看吴二家的,这就是个糊涂人,没必要和她掰扯清楚或说服她。在场的众人明白也就行了。
“想来吴二家喝茶的那个茶碗已被收走,是查找不出来了。而我巳时三刻出过莘荣堂,且自始没换过衣衫这事,也定是清尘告诉吴二家的。至于到底是谁污了长公主殿下的寿礼,现下却已有了个明晃晃的嫌犯!”严恬说着看了眼哭趴在地的清尘。“还有她这脸是怎么弄的……那可能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严怡的贴身丫鬟,其中内情……她两位伯母都还坐在这儿呢!尤其是二伯母,对她可是不错!她家的遭心事儿还是让她自己处置吧。
“不,不,不……”吴二家此时才猛然惊觉过来。之前一直想当然地认为严恬是真凶祸首,这才底气十足地先行告发。可如今若撇开她不谈,整个件事中清尘似乎才是那个嫌疑最大的人!茶是她端来的,寿礼被污时说来只有她在现场。且“恬姑娘污损寿礼”这些话也只是她自己说的,并无旁证。若真是如此……那这丫头可就是在拿全家的性命闹着玩儿!并且还把她也拉下了水!这是要坑死自己呀!
正在这时,忽听上座的长公主轻声一笑,说道:“我也乏了。严大小姐,可有兴趣去公主府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