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寿诞风波(八)(1 / 2)

吴二家的要替罪护着的人很快便被带到荣梓堂。是严怡的丫鬟清尘。只是这丫头早上还好好的,此刻却两颊肿涨,似被人狠狠煽过耳光。

到底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本就心虚,也没经过这么大阵仗,一进荣梓堂,头便不敢抬起半分,刚跪倒在地便嘤嘤哭了起来。

二夫人脸上稍稍有点儿不好看,毕竟是她们这一房的人生事。不过好在襄宁从来都不算外人,而今日荣梓堂内这事,结了也就结了。内言不出,外言不入,大嫂的本事她还是相信的。

定安侯夫人看了眼二夫人忍不住叹气,抬头对襄宁长公主解释道:“这丫头年前定了亲,正是吴二家的小子。她爹娘也是侯府的世仆,两家素来交好,两个孩子一起长大,都是大人们看着长起来的。恬儿说要找一个足能让吴二家的冒死顶罪的晩辈,想来想去,唯有这丫头了!无论人情、身份都是尽够了……”

话音未落,清尘立时伏地嚎啕大哭。

“好了!”定安侯夫人皱了皱眉,“莫要扰了公主清静!”

哭声戛然而止,那丫头似乎一下子被哭声噎住,不敢出来又咽不回去,只能呜呜咽咽极力压抑地抽泣着,以致憋得满脸通红,浑身直抖。

爬在地上的吴二家的,见此也忍不住抽泣起来,只是声音更加克制。

严恬垂下眼睛,耳中传来大伯母对清尘极平静的发问声:“我今儿一早看见你们姑娘是带着你出来的,怎么半晌午的时候倒换成了收露,却让你又回琼枝院当值了?而且,你这脸是怎么了?可是和哪个小丫鬟淘气了?要知道,这下人私斗互殴可是要打十板子然后一并撵出去的!”

“打十板子”可不是普普通通清清爽爽地打十板子,那是要脱了裤子当众行刑的,府内凡是不当值的下人届时都要前去观刑。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滋事生祸,甚至吃酒撒疯,聚众殴斗。这一场责罚下来,被罚者再就没脸做人了。更何况还是个未嫁人的姑娘,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还有“被撵出侯府”,这可不同于“放出去”,而是你贱籍仍在还是侯府的下人,但却没了活命的营生,更没了往日的体面风光,到时候单是众人的耻笑嘲讽便能杀了你。所以就算不是打板子,只“撵出府去”这一项,便断了活路。

清尘吓得再也忍不住了,忽而大放悲声,边捣蒜一般地磕头,边急急辩解道:“奴婢,奴婢不敢,不敢私斗!奴婢的脸,脸……”

“清尘的脸是恬姑娘打的!”眼看清尘吓得几欲失语,半晌也说不出句整话,吴二家的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当即抢着开口替她申冤,语气中颇带了几分恨意。

“我打的?”严恬十分诧异。

主子责打下人,乍一听似乎没有什么,“奴婢贱人,律比畜产”,本来就当不得人,打几下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名门望族莫不都讲究争当个积善之家,所谓因果轮回,“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因而多以宽柔待下仁厚治家,当然也重奖惩分明治家严明,却很少有主子亲自动手责罚个奴才的。各府还以此家风相互做比,若有那对仆从严苛暴虐的,此府反成谈资笑柄。更有甚者其族中子女婚配受损。毕竟谁也不愿嫁个狂躁暴戾之徒,或娶个骄纵狠毒之人。

如此,若闺阁女儿传出虐打奴仆的流言,那其闺誉无疑毁损,必会被人戏谑耻笑按上个“凶狠毒妇”或“母老虎”之类的诨号。试问哪个钟鸣鼎食之家敢娶这样的女子?所以吴二家的今日这当众指证,简直是奔着毁了严恬来的。

不过,这倒也不是说显贵大族里皆是宽和厚道的典范,尤其子女并无暴戾恣睢之人。只是各家都家规森严,外言不出,真有这等事又怎会让其流传出去使子女沦为笑柄?再者便是那性情暴戾的少爷小姐们,本人也知道这种事情并不光彩,莫不是在人前格外端庄有礼温和宽柔,背地里如何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却无人知晓。

但像今日这般,一届奴仆在外客面前先诬赖陷害主子,后又公然指责未婚的小姐暴虐骄纵亲自动手殴打丫鬟的却是闻所未闻。尤其这个外客还是本朝数一数二的极尊贵之人,长公主殿下!吴二家的要么是得了失心疯,要么就是另有隐情有意闹大。可无论哪样,定安侯夫人的脸面都已经被她踩到地上踏了数脚。管家管出这样的人和事来,就算襄宁不是外人,可这当家主母的脸上到底无光。何止无光,简直是灰头土脸!

因而严恬这边刚看向大伯母,还未有什么表示,那边她大伯母便已然眯起眼睛,冲着地上的吴二家的冷笑一声:“你今日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自己一路往绝处奔!先是攀诬主子污了寿礼嫁祸于你,随后又自打自脸说是自己污损寿礼诬陷主子。如今又说主子打了你未过门的儿媳妇。怎么?你当我是软柿子好拿捏不成?!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怎么回事?!来龙去脉给我仔仔细细地说!明明白白地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