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白璧仙郎(2 / 2)

“除非年老色衰否则老鸨们是不会放人的。便是真的放人了,那又如何确定所得的姻缘是段佳话而不是个笑话,所嫁之人是如意郎君而不是只中山狼?

“唉,说来这些青楼女子的命是极苦的,陷于泥污的那一天便被困于其中,虽苦苦挣扎却终究仍不得脱困……”

这番话听得小珠目瞪口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可她说不出话来,门外却有人极想说话。只听得一个似极力压着怒火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那些不过都是极下贱的人。小姐冰清玉洁,理应远着那样的人才对。别说接见,便是谈论也是对小姐莫大的亵渎。”

严恬转头望去,见门口站着父亲和眉头紧皱满脸不赞同的方玉廷。

刚刚方玉廷进门时正碰见出门的红袖。官府有令,妓子出行应着皂衫,其家属或龟公应戴绿头巾。因此方玉廷一眼便看见了红袖桃红大氅内露出的皂衫,他忍不住猛地皱起了眉头。

被个俊俏郎君满脸带煞地皱眉一瞪,吓得红袖立时慌忙放下幂篱,又紧了紧大氅遮住里面的皂衫,随后匆匆擦肩而过。但她心中仍十分忐忑,唯恐自己今日之行会给严家大小姐惹来麻烦。毕竟千金小姐的闺誉极其重要。而与妓子相交,那无疑是在给闺誉挖坟。

再说方玉廷,虽心中生疑,却又觉得难以置信,想来想去总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待跟着孙伯进了院子,他仍满腹狐疑。

严家小院只有前院这一间会客的花厅,所以严文宽也未多想,直接便将方玉廷领了过来。他本意是想和女儿一起听听方玉廷调查吕大力的结果。可未曾想,方玉廷的调查报告尚未听到,却先听了一番女儿的妓女悲苦分析。

严文宽立刻便直观地感受到了身旁这位煞神的冲天煞气。他赶紧转头看了看方玉廷,还好,还好,这位今天并没带刀。

这就是他为什么觉得方玉廷不适合严恬的原因。别人家的老丈人怕的无非是夫妻不和,小两口闹什么别扭生什么口角。但倘若把严恬嫁给方玉廷,那他害怕的可就是杀妻惨案,严恬是人头落地还是被大卸八块!而且以严恬的尿性,她绝对有本事踩着方玉廷的刀尖儿上下翻飞地舞!

这事儿并没有多做纠缠。严恬始终明白一个道理,人各有不同。人不同心,则超然独往。这就是为何世人常说知己难求。何为知己?心之相通,情深义厚。而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心之相通?所以面对方玉廷的这番评断她并没有去反驳也没有试着解释,只是沉默以对。

严恬的沉默让方玉廷有些慌,他迅速检讨了一下自己的言行。发现内容上并无错误,那或许是态度上太过严厉?毕竟是姑娘家,许是受不住自己这番疾言厉色。今日暂且不提。待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去说。自己届时再温和一点儿耐心一点儿也就是了。

严文宽捋着胡子,觉得此事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若严恬和你争论,那说明她觉得你“孺子可教”。近的可以参考严愉。可若她连争论都不想和你争论了,那只能说明她认为你和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方玉廷从未入局!

从未入局的方公子并不知道这些,他记起了正事,今天是来报吕大力的探查结果的。

果然,经探查,这个吕大力有一个两姨表兄,叫臧高升。

吕大力也确实不在京城。可到底是去南方上货了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就说不清楚了。

这消息让严氏父女并不意外。二人对视一眼,只觉得该案端倪渐显。

“现下真相渐近。”严恬看向父亲,“臧高升果然与前两起‘见鬼案’的目击者都有关系。可‘刘三乔案’却无直接证据证明与其有关。父亲和我今日本就要去赵独眼家查访,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说到赵家,小姐猜得果然不错。”方玉廷说着看向严恬,一对上严恬那双清潭般的眸子,便终是忍不住露出自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来,“那赵家姑娘确实艰难。昨日傍晚我探查完吕大力顺道去了趟赵家,谁知正见一群人堵门叫骂。为首的是个女人,披麻戴孝,痛声哭嚎。赵家院门紧闭,全无半点声音。

“我打听到那女人原来是隔壁的邻居,也就是大人正在审的那起命案的死者刘三乔的遗孀。而她身后的或是其亲属家眷或是周围四邻,因赵独眼养鬼,搅闹四邻不安,此次更是闹出人命,因此众人结伙儿去赵家门前讨要公道。

“那群人开始只是叫骂,后来竟冲撞起院门。我听小姐说过那赵家的长辈现已被押入大牢,家中只剩一位姑娘,便觉得这些人以多欺寡,恃众凌弱,实在过分。于是冒充那赵家姑娘的远房族兄出手教训了这帮人,警告他们一切只等衙门作判,莫要再来搅闹。那群人许是见我不好惹,慢慢也就散了。”

严恬点点头:“方公子侠义心肠,救人水火,功德无量。”

从进门自己说了那番话后,这是严恬第一次和他说话,方玉廷发堵的心忍不住一松,似得了大赦诏书一般松了口气,脸上便不自觉地笑得更开了,登时如皎月出云一般。

严恬赶忙垂眸,心中默念数遍:红粉枯骨,色即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