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姑娘的画,让我想起漠北的打谷场。”陆景渊忽然开口,指尖轻轻拂过画中农人的斗笠,“那里的秋日总是刮着黄沙,可百姓捧着粮食的手,比这画里的还要烫人。”他转身望向姜婉,眼中的微光比窗外的阳光更盛,“旁人看的是景,你见的是心。”
姜婉的耳尖泛起薄红,低头用帕子擦拭笔具。她看见帕角绣着的墨兰,正是陆景渊第一次送她的纹样。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响,卯时三刻的梆子声里,柳诗瑶忽然抓起绣绷冲向画阁外,裙角带翻的石凳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后悔了?”陆景渊望着她的背影,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
“不。”姜婉摇头,将狼毫插进笔筒,“只是觉得可惜。她的绣工比我精细十倍,若用在正途……”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柳诗瑶遗落的诗稿上,“不过你瞧,她的‘明瑶绸缎庄’不已经开张了么?”
陆景渊闻言轻笑,从袖中取出个锦盒。盒中是支新制的银簪,簪头雕刻着饱满的稻穗,颗颗谷粒间还嵌着细小的蓝宝石:“早让匠人打了,本想等你赢了再给。”
姜婉抬头,看见他眼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忽然想起方才作画时,他站在身后替她挡住穿堂风的温度。新秋的风卷起画阁的帘幕,将她的诗稿轻轻扬起,纸上的字迹与远处稻田的金黄交相辉映,恍惚间竟像是从画中飘出的稻香。
画阁外,柳诗瑶坐在马车上,望着手中揉皱的诗稿发呆。车夫问她去向,她忽然想起城西那间新开的绸缎庄,想起掌柜说蜀锦不够卖时眼里的光。她摸出发间的玉簪,簪头的并蒂莲纹在阳光下依然清亮——那是姜婉送她的礼物,那时的她只当是炫耀的资本,如今却觉得簪子上的纹路,竟像极了姜婉画里农人的笑脸。
“去绸缎庄。”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释然,“从今日起,我要亲自验货。”
马车缓缓启动,柳诗瑶望着窗外掠过的梧桐树,想起姜婉笔下的炊烟。或许正如姜婉所说,有些光芒从来不需要借别人的太阳——她摸出袖中的账本,指尖划过“明瑶”二字,忽然觉得胸口的压抑轻了许多。
画阁内,陆景渊轻轻握住姜婉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待我从边塞归来,定要让全京城知道,我要娶的女子,不仅有惊世才情,更有容川海纳的胸怀。”
姜婉点头,目光投向画阁外的蓝天。那里有雁群正排成人字飞过,像极了她诗中的“陶然荷月归”。她知道,属于她和陆景渊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柳诗瑶的绸缎庄,也终将在秋日的阳光里,织出属于她自己的锦绣天地。
新秋的阳光渐渐浓烈,将画阁里的墨香烘得愈发清甜。姜婉望着案头未干的画作,忽然明白:真正的秋意,从来不是伤春悲秋的慨叹,而是历经风雨后,对生活的热爱与从容。就像眼前的稻田,只有经过春夏的耕耘,才能在秋日收获最饱满的谷粒,而有些心事,也终将在时光的沉淀中,酿成最甜美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