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特地更换的窗帘遮光效果极佳,即使它并不能阻挡闭路电视监控对房屋的关注,不过有一件事还是可以说出来的,那就是史塔西并不允许墨菲斯托安装隔音棉等各类禁音设施。
啊,是的是的,我的意思是说在他人沉浸于休眠的时候,去执行打扰一类的越界行为是非常非常非常气人的。
胡乱扯去缠身上的被窝,鼓捣梳弄鸡窝头发,也又一次后悔不脱大衣倒头就睡的愚蠢行为,顺便发誓再也不这样做。
“来了,来了……来咯!”
哪知道门外是谁,昏醒着头猛起身,“啪”一声里拍开灯来,蹉跎步子走,晃悠悠。
好容易到了门口,咔嚓打开,露面的不是邻居,也不是工人,顿时就让墨菲斯托冷下脸来,强忍睡太饱有些低血糖的脑袋正了正身子。
“墨菲斯托·柏林·阿泰尔,对吗?”
“是的,您是……”
这是位中年男人,身穿简单的常服,手里的文件开了又合,合上又开,才正眼与人说话。
二次确认了身份,那人抬起一个笑容,像是恭喜什么一样,道:“hGR 802\/2,宣传部门为你申请了八月二十二日的行政休假,祝你假期愉快。”
行政假期……八月二十二……
感觉都不是很熟悉的字眼,紧抓门把的手有些酸痛,那中年男人好像是觉得墨菲斯托被幸福冲昏头了,就自顾自离开。
可他总认为哪有什么不对,如何如何的,揉揉脑袋,想想自己的工作……
“啊?不是,同志!等一下。”
忙追下楼,门都来不及关,就想叫住那位先生,但却跟原地蒸发了一样,寻不到人,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只是一两位追求生计的民众。
风有点大,莫名多几分无力,忙斜靠在门上,呼,吸,墨菲斯托眼眸前的光能抓住似的……算了,问题不大,或许他还有到那鬼地方一趟的必要。
妈的。
搓一把后脖颈,搓俩手指,是泥泞,拧着眉毛,嗒嗒嗒踩上楼去。快快快,快些洗澡,好在他忙的没带上门,不然又得用上一些奇怪的方式进屋。
这些个日子很奇怪,明明是夏天,却总盖着阴云,墨菲斯托个人很是讨厌,风雨欲来的感觉,啊……别想太多。
瞧眼“书店”,那门从来都是开着的,不自觉摸摸兜里,等下个月工资再说吧,其实自己也不是很喜欢看书,挠挠头发,身子才终于从常待的阴影里钻出来。
“嘿,小先生!”
猛的,咔一声儿,大衣兜里的77式手枪,就上了膛,下了保险,若是那巷子里的人再晚出来几分,指定得挨枪子。
只见得一黑袍晃悠出来,呼啦一下展臂挽袖,方圆步再二三踏,“啪啪”打着折扇就挤近身来。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样的东方面孔,居然是这般亲切。
桃眼柳眉,五官秀气,与墨菲斯托是大有不同,气势更扬起来几分,眼眸里是属于阅历的自信。
绿眸子?
多有震惊,或许这位裹道袍的神棍是混血儿,学几页书就来讨生活,这也不难,西方佬最吃封建迷信。也当然的,前提是你不会被人抓住。
其实这也不算如何,未登记而满世界乱跑的神秘学家到处都是,指不定这就算得上一位。
“贫道与先生有缘,不如,算上一卦。”
折扇一抖,扑哧展开,纸上一跃发财二字,就扯了扯宽袖,从左至右,扫却一回,变戏法似的铺开一张桌来,一尺来高,更是在二人屁股下立好了小凳子。
且看他坐下,墨菲斯托却犹豫,不是不信,现在有空,做什么都算得上是顺便的事,只是嘛……
那着黑道袍的青年抬抬双臂,免得坐下时候给袖子压了,也懒得抬头看开口催,一边整理着桌上签子桌面筷子,一边早酝酿好常日的碎嘴话。
“放宽心,不要钱。”
“那道长,要命吗?”
呃……
超出预期的提问让这年轻道长属实难做,头顶冒的黑线就是墨菲斯托都快能瞅着了,诶呀呀,不得再开玩笑,忙也坐下,细细问来。
“那道长能算些什么?”
“天上地下,身前身后。”
又旋一面折扇,胸前呼呼响风,眼眸里依旧是那般犀利,单见着墨菲斯托躲闪的眼神,就能看出太多太多。
人类外表最脆弱的位置莫过于眼目,而墨菲斯托最没有防备的位置也单单是眼目。
“身前吧,”
“身前啊……”
竟顺了话说,反倒让这道爷漏出些许意外,不过也不影响,斜目瞅见那鼓胀衣兜,也明了神色,啪一下合了扇,敲敲桌,挺起身形。
“枪。”
“枪?”
见墨菲斯托疑惑,忙摇头,可不是如他想的那般,而是另一副模样。
“你平时,怎么用枪的。”
“打开保险,拉动套筒,对准目标,扣动扳机。”
“不不不,非战斗状态枪械空膛,上保险,枪弹分离,枪口不朝人,对吗?”
“是的。”
“那便是了。”
言罢,抚开衣袖,从右到左,眼眸里一阵恍惚间,仅仅留下微光与影交织的巷口,还有一屁股摔在地上,满脸问号满口孝子贤孙的墨菲斯托。
扶了扶屁股,嘴里又啐几口,怎的人走了还抽凳子的,哎呦呦,脖子也疼的厉害,怕也是落枕。
话是没听懂多少,虽然记下了,也不知道能记得多久,问题不大……啊,自己到底说了多少次问题不大,不理他罢。
记得要去史塔西来着……
“上尉好!”
笔挺的卫士们敬礼,墨菲斯托则点点头从中穿过,没跟其它领导似的摆架子,冷得好一个死鱼脸,倒是笑非笑地抿着面容,看着多少亲切些。
转角,转角,再转角,行过重复再重复的过道;八阶,十六阶,二十四阶,走过一样一模一样的楼梯。
方便,快捷,整洁,如果要融入建筑里的话,只会“整齐”这一个词,而这也往往代表着重复,单调之类的,又为使人缺乏兴趣。
如果让他在这样的灰白单色建筑里工作到老,其实同囚禁一辈子并无区别,就像昨日接受审讯时脑袋所想的那样。
墨菲斯托就是那样的“极端人文主义者”,但又不同,他会藏好自己,他也不擅长社交,可他的灵感永远在墙外,窗外,乃至整个世界。
“霍亨索伦女士,我找埃里希。”
“需要预约,先生,今天的接见也排满了。”
这位满身班味的女士头也不抬,双手间动作如风,各类证件与印章是纵横交错。
也当然的,墨菲斯托向来都喜欢观察整体,也自然不会漏掉另一面墙上半开的门,那位众多领导里,难得没有地中海的监察先生就坐在此处。
还在打电话,但是眼神的交汇总能让其中一个人提起精神,仰一仰头,示意进来。
入了办公室也好坐下等待,更好砸吧砸吧词汇,毕竟是工作场景,要不得疏忽,也要不得情面。
Sch KA\/1,即“蓝色矢车菊”,前者是同自己一样的工作代号和真实名称,而后者则是她给予自己的称谓。
这是墨菲斯托的监控对象,当然,在此前两人是同学关系,只是神秘学家的特殊性,每一位在此任职的神秘学家都会受到特殊关照。
而他嘛,是在一次外勤任务结束后被调任的,说实话,真的有些害怕,不敢想在自己来之前,矢车菊是如何过的。
“我想你肯定有重要事情,上尉。”也是终于挂了电话,才正了正衣领。
“是的,我想,行政休假是可以取消的,毕竟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也板正身子,眼眸不再飘忽,直勾勾的,神色都定在一点。
“可你前天才刚申请了独立监控Sch KA\/1,我想,坚定服从上级正确领导,也可以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
“嗯……您是对的。”
好久才憋出来一句话,算是知道这事的不可能。
“上尉好!”
笔挺的士兵敬礼,背着他们离开,墨菲斯托的表情再维持不住,虽然早成了习惯,但在失意的时候是十分的疲惫。
为她祈祷?唔,不是很信什么神仙皇帝,又想起来自己今日是不是有封信要到来着,或许可以先去邮局看看。
市邮局离这里不远,一是都是市中心,二是更适合审查,三是容易发配。
都是常来的,工作不忙的时候多数会来看看,毕竟还有很多老朋友,说话都蛮好听,也用不着自己暖场,即使墨菲斯托不喜喝酒他们也不怎的介意。
只是今日也有些奇怪,算不上节假日,却是冷清,只留有几人整理信件,前台的服务人员应该是在处理事物,并不在此。
“我是回国了?”揉着脑袋,拧了眉毛,多有些疑惑。
这等待区里有两位母女似的华裔人士,五官柔和,不似欧美人那般锐利,真切是两位炎国裔人士。
好像看的有些久了,忙转过眼神,可还是太慢,那“母女”俩早注意到墨菲斯托的眼神,一位女士站起身。
“您好,同志,您就是墨菲斯托先生吧?”
“呃?是,是的,您是……”
他不认为自己见识过这样的炎国女士,方框眼镜,麻花辫,怀里托着的文件更显干练,多是炎国二十世纪八零年代独立女性的感觉。
再看服饰,灰黑色皮大衣,内搭金条四扣连衣,很经典的欧式风格,估摸着是位海外留子,毕竟单瞧着年龄不大,二三十岁上下。
“张之之,是圣洛夫基金会的工作人员,这位是我的侄女,刘珍果。”
落落大方,面色与神色都恰到好处,端庄,大气,很容易能将这些词汇集中在她深处的手中,示意着,这是握手礼。
“圣洛夫?啊,我想我认识您这样为了和平而奋斗的人士,只是……噢!实在抱歉……您或许并不知道,处于行政休假的职员并不能行使实际权能。”
自然要握上手,老插在兜里也不是个事,甚至久到忘记摘下手套,这可是个坏习惯,换作宴会厅里,那些老领导会给你批发小鞋的。
“不碍事,这不是大人的事,是黎明,同志您应该还记得这个孩子吧,刘珍果是他的同学,顺路,就捎带了物件。”
得了提醒,墨菲斯托才看过张之之身侧,姑娘小巧,星星眼眸成一对儿,可爱的紧,比那尊脸蛋还透人心,惹人怜爱。
小姑娘同张之之对过眼神,是小心翼翼的,才从身后挤来,由挎包里摩挲,是一袋扎好的物件,算不得大,刘珍果得捧在两手里。
“姑娘可真可爱,瞧眼睛就是聪明劲。”
半蹲下,墨菲斯托也是双手捧过,小心些藏进衣兜里,还了声谢谢。
“聪明劲都用在鬼主意里,你可得小心些。”
两位大人谈笑着,也不多说什么,刘珍果也不觉得无聊,只是对那墨菲斯托左看看右看看,上下都不太像是这个时代的人,挠挠头,想不出什么,就摆摆腿,数钟表秒针。
临了拜别,邮局前台说是没有自己的邮件,也无所谓多少,其实还是有的,心情上还提起几分,走路都带劲头。
接下来去哪?可以跟着风走,不过总要见一些东西,就跟矢车菊常常能在下班时候,不论哪条道路,最后总停在威廉杂货铺一样。
先买花吧,买花……
“叮铃铃……”
门铃作的是花朵样式,中黄环白,是雏菊,但店长总说是“玛格丽特(marguerite)”,纯洁、真诚、深情……或许,比起交易,店长更期望一段关于感情的真挚故事。
瞧一眼,自己引不起什么关注,只是两三人就够让单独看店的老板忙了,也不错,墨菲斯托多有些不喜欢外人跟着,怕没话题,尴尬。
颜色好多,说实话墨菲斯托从来都不擅长描述这些美丽的事物,它们太繁茂,也太美了,自己总,总不觉得配得上。
就好像,好像那边的那抹蓝吧,那一架子靛蓝色的满天星……不对,怎么还多了柳灰银的色彩?!
知道是谁,就忙别过头,生怕撞见,匆匆撤进一边架子,把自己乌黑的身子藏好,又觉得不够,紧紧溜入标本区。
这家店算的上大,大的很,店长特地分了“前院”与“后院”的区域,应季能活的都在前面,那些要过了季节就活不成的,裱起来,在后院框作标本。
是艺术展一半,店长的艺术天分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摆放,光线,都不似前院那样繁茂,而是整洁。
可再多的词汇也找不出来了,只能走两步,没病走两步,走马观花一般,几圈就逛了个遍。
左右看看,没有那蓝围巾的身影,两手摸上这方白木兰,领着就去了收银台。
“哒哒……”
收银台没有人,脚步匆匆的,墨菲斯托有些慌了神,左顾右盼,好容易才发现木框边上的价码贴。
“哒哒……”
就要正午,人也多了起来,本能回头瞧那排满天星,却是不见雪似的灰白,急切地都不愿数自己由口袋里掏出来几份钱币。
“哒哒哒……”
行步如风,迅捷的很,又更像是逃荒的,紧抱那物件,从花团锦簇里脱身,又回头看,好侥幸,她就静静捧着花在柜台前,那店长还蒙圈地算着账,好半天才发现和几张大额纸币叠起来的价码贴。
这下是放心不少,嗯……自己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颤巍巍地收好这框白木兰,也不为别的,寻思到几句话,想着兴许合适,就买在手里带过去,那孩子值得。
不过,在此之前还差些什么……肚子,填肚子,对,墨菲斯托自己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早餐?噢,现在是午餐了。
随意一家快餐店吧,欧洲佬的餐饮除却高大上就剩下方便了。
出餐很快,只是一盘土豆泥加煎蛋,一杯黑咖啡,还有一块打包好的年轮蛋糕。
说实话墨菲斯托很喜欢年轮蛋糕,当然这并不因为这是德佬的土特产,而是有位同自己一样喜欢吃蛋糕皮的糕点师傅,这年轮蛋糕就像全由蛋糕皮组成一样,集大成者。
“呃,先生,这位先生,您……”
莫名的,这桌角落里悄探出一份声音,很弱,很柔,但仍姑且能听懂,讲的英文,算是男性。啊!挪开装好年轮蛋糕的袋子,才看得到这个家伙。
黑发桃儿眼,打一眼又是华裔,整得墨菲斯托真觉得回国一样。不过,就是心里有预料,这小孩比他爹声音听起来还瘦弱,不是那种瘦骨嶙峋,而是跟女人一样,白皙软糯,适合当花旦,单看身姿就是个好苗子。
“需要吃点东西吗?”
没着急问上什么,这样突然出现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些神秘学家,可以是先前巷子里那年轻道士,也可以是现在这位花旦小子。
其实墨菲斯托都不怎的在意,但他自己还是看不下去他人过苦,又叫来服务员,点了份白香肠、黑森林蛋糕、细磨咖啡。
“谢谢,谢谢,十分感谢您,我叫许白年,是……是上错了火车,实在抱歉。”
见了吃喝,这才有精神起来,也不再看着墨菲斯托吃饭,单拿起自己刀叉,嘴上两句话,口中两根肠。肉类往往是生物获取能量的第一选择,一般人都不会例外,所以这位叫做许白年的“小花旦”成功的被肠衣拦下嚼劲。
“肠衣我们这一般是不吃的,很难嚼。”
“唔?啊……”
使劲吧唧着香肠的许白年都差些上手了,现在告诉人家肠衣不吃的,这,这……
“不要紧,你可以叫我墨菲斯托,如果不介意,能告诉我你本想去哪吗?我也好早些要你还钱。”
才终于扬起一个微笑,这位史塔西的吃货先生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些,比如说假装成一个只认为对方是走丢孩童的笨叔叔,啊呃,是哥哥最好。
“墨菲斯托?您是墨菲斯托!”
预料不到的,这位小花旦听着名字就要蹦起来,惊喜又雀跃,急切切地,半喇挂嘴边的白香肠都懒得嚼,丢下刀叉就开始摸索背囊。
墨菲斯托疑惑,却也不会像对方一样放弃进食,留着越来越皱的眉头,啃着越来越少的煎蛋,甚至都咬起了餐叉都没发觉自己眼神从未离开过这个包。
“这,这是送您的礼物。”许白年拿出一页物件,单看着像是光碟一类的。
“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吗?”这不由得墨菲斯托疑惑,似乎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被送两次东西了。
不拒绝,既然对方愿意给,那就肯定收下,还礼是请吃餐饭,这位小花旦最喜欢吃那黑森林蛋糕,是个爱吃甜的孩子,跟自己一样。
噢,对了,也是顺便免了向上头报告有神秘学家非法偷渡的想法。
就此别过,前行己路。
“请问……”
“还在那儿,同志您小心点步子,病人们大多可都要午休。”
“感谢感谢。”
还未等说完话,他这个健健康康的医院常客倒是受人认出来,真要当上柏林人民医院的知名人士了呵。
一楼,二楼,三楼……这个年代的医院都高不上几楼,即使电梯早就是标配,受限总是有的,例如资金,也例如建筑思维。
可也会很高很高,八楼,八楼够高了吧,还得再高一楼。
“咚咚。”
敲门好像有点冒犯,但墨菲斯托透过门窗瞧进去,只一位小孩睡着的,就轻巧地进了去。
“墨菲斯托先生!”
“嘘……”
病床有三张,而唤地最大声,也最兴奋的就是中间那张,墨菲斯托也只同他最熟 是位患了癌症的小孩。
今天怎么样,身体还好些吗,吃过东西没……
简单的寒暄,又提提水壶,看两眼窗帘,“小心着凉”,墨菲斯托从来只能这么说,为他多盖上些被子,也只能这么做。
“抱歉,好像是要十二点多了,想先睡一觉……对不起。”
“好。”
没有过多留恋什么,两人其实只算得上泛泛之交,再提醒了遍注意不要着凉,也就静静地等对方睡去。
多宁静,就是一根灰黑色的羽毛落地都……呃?
“他好像从来没有看过窗外。”
别过眼,身后的病床上躺着位年轻人,同自己一样的衣着行头,这太过显眼,墨菲斯托很难不在意,发黑长直,眸眼迷离,右眼有刀疤。
身材算不上瘦骨嶙峋,甚至有些练过的模样,却不知为何单单看气质就只给人那弱不禁风感……是面容偏女性化吗?不敢确定。
“可能吧,这个孩子只是累了而已。”
看一眼就够了,又不是什么坏人,挺挺身子,总有点腰酸背痛的感觉,以后得多注意睡姿了,最好要记住脱衣服睡觉。
“在我看来他很讨厌这个世界。”
有翅膀在扑扇的声音,又莫名听出来一点点不满,好在是平静的,倒真不至于会有如何如何争吵。
又回头看一眼,这年轻人身后怎的还背着对翅膀,活生生的,不像天使,乌黑乌黑,更似那堕入人间的受罚者。
又是位神秘学家。
“在医生眼里,列宁同志也只是一个病人。”
“嗯……”好像被憋住喉头,提不上话来,只得如此开口“先生您好,我叫刘奕辰。”
“您好,我叫墨菲斯托”似乎这样话题也被卡住,这是不能的“想听故事吗?”
有些过于温热的阳光踩进窗框,第一个因失明住院的孩子看不见,所以他睡着了;第二个因癌症住院的孩子太疼,所以他睡着了……
第三个,看得见,也感受得了,但光握不到他的手,所以要听故事。就这样,刘奕辰安安静静的倾听着。
“孩子小,小时候母亲就得了乳腺癌,家里穷,穷得男人不愿养家,所以他从小就在一个充满争吵与压抑的家庭里生活。
终于,男人跑了,作为母亲的才好喘口气,但也是终于,没有了争吵就会有另一个叫非议的东西,因为没有父亲,因为只有母亲。
这孩子也常常想啊,为什么还会活着,为什么没有死了,就再也没思考过以后,再也没思考过未来。
直到几年前母亲的病逝,很幸运的,他家亲戚愿意给口饭吃,给份学上。
可,就像你说的他确实非常非常讨厌这个世界,但没办法,又真可能是世界也讨厌他,所以癌症又进入了他的生活……”
故事有些短,但讲完了也有点口渴,又从衣兜里取出个保温杯来,润润嗓子。而刘奕辰像是坐不住,起身下床,站在墨菲斯托身后,也静静地看着这个孩子。
“所以是你给了他希望?那些医疗费,还有每日每日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