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静剂的效力缓慢退去,陶德舟在一片模糊的惨白中睁开眼。医疗中心的天花板,单调得像是一张空白的遗书。喉咙干涩发紧,四肢沉重,像是灌满了铅。悬停区的冰冷触感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鼻腔里还萦绕着那股混合了消毒水和腐败的甜腻气味。
噩梦的碎片挥之不去。李仕识扭曲变形的脸,紧贴着冰冷的柜门内侧,无声地嘶吼。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粘稠的液体从缝隙中渗出,带着绝望的低语。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被拖回那个悬浮房间的恐惧。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扯动了手背上的输液针,一阵刺痛。环顾四周,单人病房,安静得可怕。他知道自己被“处理”了,被贴上了“精神失常”的标签。但这反而激起了一丝微弱的反抗。他不是疯子。悬停区是真的,李仕识的脸是真的,那些粘液和寒意也是真的。他不能就这样被定义,被遗忘。
他摸索着口袋,万幸,那本破旧的《逃生之书》还在。书皮粗糙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心。更重要的是,他藏在书页夹层里的那个微型通讯器还在。这是他以前为了绕开实验室内部通讯监控,私下搞的小玩意,没想到现在成了救命稻草。
确认四周无人,他屏住呼吸,快速启动了通讯器,屏幕亮起微弱的光。他手指颤抖着,输入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内部短号——吴璐桃的号码。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接,不知道接了之后该说什么,更不知道她是否也身处危险之中。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信号发出,等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是在悬停区里度过,冰冷而漫长。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通讯器轻微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显示“已连接”,但对面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吴璐桃?”陶德舟压低声音,对着通讯器轻唤,声音嘶哑得厉害,“是你吗?我……我需要帮助。”
依旧是沉默。只有电流微弱的嘶嘶声。
陶德舟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她不方便说话?或者,她根本就不想理会他这个麻烦?
就在绝望快要将他吞噬时,病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吴璐桃站在门口,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没有看陶德舟,而是先警惕地扫视了一眼病房内外,确认没有监控探头和旁人,才轻轻将门带上,反锁。
陶德舟几乎是弹起来的,输液管被他扯得晃荡。他看着吴璐桃,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恐惧、委屈、还有一丝见到救星般的激动,复杂的情绪堵在喉咙口。
吴璐桃走到病床边,终于抬眼看向陶德舟。她的眼神异常凝重,带着一种陶德舟从未见过的审视和……疲惫。她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反而伸出手,不是搀扶,而是轻轻按在了陶德舟的额头上。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触感,仿佛能穿透皮肤,探入他的意识深处。陶德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吴璐桃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确认什么。几秒钟后,她收回手,语气低沉:“还好,‘侵蚀’还不算太深。”
“侵蚀?”陶德舟抓住这个词,“什么意思?悬停区……那些东西……”
“嘘。”吴璐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的目光锐利,“你太冲动了,陶德舟。那个地方不是你能随便进的。”
“可是李仕识他……”
“我知道。”吴璐桃打断他,“你的体质很特殊,对那里的‘场’很敏感,所以你能进去。但这就像一把双刃剑。”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每一次接触,都在增加你的风险。你以为记忆互换就是全部代价了吗?那只是最低级的。继续下去,你会彻底迷失在那些破碎的意识里,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东西。”
陶德舟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他看着吴璐桃,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但只有化不开的凝重。
“那悬停区到底是什么?那些‘量子共生体’又是什么?主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