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突然拽着我躲过坠落的货箱,箱板裂开的瞬间,二十八个描金匣滚落闸口。
我扑住最近的那个,匣面镶嵌的孔雀石正与幽州矿脉图谱上的标记重合。
\"苏兄可知朕为何留钱厚德到立秋?\"他掰开木匣的动作让我想起陈桥兵变那夜拆密诏的模样,\"这老鳖藏的过冬粮,够钓出整窝江鱼。\"
我们蹲在泄洪道旁研究水闸机关时,晨雾里忽然传来纤夫号子。
赵匡胤的新任侍卫统领正要拔剑,被我塞了满嘴盐渍梅:\"将军仔细听,这调子前半截是淮南秧歌,后半段倒像契丹牧马曲。\"
手机贴着石闸震动,最后的电量激活了声纹对比。
当波纹曲线与耶律休哥的战鼓节奏重合时,我忽然明白钱厚德为何总在雨天犯风湿——那老狐狸的楠木拐杖里,八成藏着水闸机关的钥匙。
午时三刻,我们盘腿坐在粮垛顶啃炊饼。赵匡胤突然将玉佩掷向运粮车,击中车轴时爆开的木屑里混着靛蓝色粉末。
\"苏兄可认得此物?\"他蘸着粉末在麻袋上画王八,\"这是蜀地铜矿伴生的孔雀石,本该在兵部库房锁着。\"
我望着络绎不绝的漕船,忽然发现桅杆顶端的令旗排列暗合二十八宿。钱厚德这手\"明修栈道\",倒比当年我给赵匡胤改的星图还精巧。
申时暴雨突至,我窝在闸房研究水车模型。
赵匡胤甩着湿透的袍袖进来,突然将玉斧劈进水车轮轴:\"苏明哲,你可知这水车转一圈,能碾碎多少斤私盐?\"
我们冒雨突袭盐仓时,钱厚德正在库房煮茶。
紫砂壶嘴冒出的热气在梁柱间凝成个\"冤\"字,我掀开茶案下的暗格,整匣契丹密信被潮气洇得字迹模糊。
\"该结束了。\"赵匡胤突然吹响牛角哨,漕船上的纤夫齐刷刷亮出兵刃——竟是禁军假扮的河工。
钱厚德倒退半步撞在仓柱上,楠木杖裂开的貔貅嘴里滚出串金瓜子。
三十年前他还是开封府漕丁时,常把私盐缠在腰里泅渡黄河——而今那些金瓜子正沿着当年勒出的淤青纹路,一颗颗往砖缝里钻。
\"老夫不过替圣人养着汴河的鱼。\"他踩住滚到脚边的金瓜子,靴底暗格突然弹出半片虎符,恰与他掌心的貔貅眼珠纹路相合。
赵匡胤的玉斧劈来时,他恍惚看见第一次私运军粮那夜,黄河水也是这样寒光刺目。
翡翠扳指在指节间硌出青痕,他忽然记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契丹商队头子捧着整块孔雀石说\"这料子配您眼睛\",当时压舱石下埋着的火油罐,此刻正在仓底咕嘟咕嘟冒泡。喉头泛起咸腥,像那年吞下带血丝的私盐银票。
\"老伙计该歇了。\"他猛地掰断楠木杖,夹层里飘落的账页正巧盖住契丹火漆。
最后一粒金瓜子滚进暗渠时,他袖中滑出的金错刀已抵住自己咽喉——刀柄上还刻着夭折幼子的乳名,那孩子最爱吃淮南陈醋泡的琉璃糖。
我望着被按倒在淤泥里的钱厚德,突然怀念起清晨那串没吃完的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