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质突然松开王溥的手,一个箭步窜到跟前,花白胡子差点扫到我鼻尖:\"此物当真是陈桥驿所出?\"
\"范相明鉴。\"我故意把龟甲往东边窗口挪了半尺。晨光透过醋泡的裂纹,在地砖上投出个歪歪扭扭的\"甲\"字。
手机在袖袋里震了震,碎屏上的《韩熙载夜宴图》正卡在乐伎弹琵琶的瞬间,倒是应景得很——毕竟我们这出戏,可比南唐的夜宴荒唐多了。
范质的老脸在龟甲反光里忽明忽暗,活像尊斑驳的青铜鼎。他突然伸手去抠那个\"甲\"字,指甲缝里的朱砂印泥把醋渍染得跟血水似的。
我后颈一凉——这倔老头要是发现龟甲上的字是用缝衣针刻的,怕不是要当场撞柱明志。
\"范公且看!\"赵匡胤突然哗啦扯开黄袍前襟,露出胸前那道三寸长的疤:\"显德二年征南唐时,某家替王朴先生挡的这一刀...\"
他这疤亮得恰到好处,阳光斜照下活像条盘踞的龙。我暗自叫绝,这位置还是当年我建议军医缝针时特意留的造型——当时哪知道会用在今日这出大戏里。
王溥突然噗通跪下,脑门磕得地砖咚咚响:\"天降祥瑞,臣请陛下顺天应人!\"
这位以文采着称的宰相此刻活像只啄米的公鸡,官帽上的幞头翅随着叩首动作上下翻飞。我瞥见他后颈处有道红印,想来是昨夜被石守信的亲兵用麻绳捆来的痕迹。
范质喉结上下滚了三滚,突然转身冲着符太后怀里的小皇帝作揖:\"老臣...老臣...\"话没说完就噎住了,眼眶红得跟抹了辣椒水似的。
符太后怀里的周恭帝突然咯咯笑出声,小胖手指着范质喊:\"白胡子爷爷哭鼻子!\"这七岁小儿倒是天真烂漫,全然不知自己正坐在火山口上。
我趁机摸出手机,电量显示48%的红标刺得人眼疼。镜头对准龟甲时,《夜宴图》突然切换成《瑞鹤图》模式,二十只仙鹤绕着龟甲投影扑棱翅膀。
范质的老腿终于扛不住跪下了,膝盖砸地的动静吓得梁间燕子扑棱棱乱飞——这群春燕也是倒了血霉,大冬天的被我们折腾得不得安生。
\"苏先生这法器...\"赵匡胤凑过来时,黄袍裂口里飘出股二锅头的味儿。我赶紧挡住屏幕:\"此乃河图显圣,官家不可近观。\"
其实我是怕他瞧见右上角跳出来的\"电量不足\"弹窗。这山寨机自从穿越后就一直虚电,真不知还能撑几场戏。
符太后的护甲突然当啷掉在地上,鎏金指套正正插进地砖缝里。这二十岁的小太后抖得跟风中秋叶似的,怀里小皇帝的龙纹襁褓都快裹不住了:\"先帝...先帝托梦说...\"
她这嗓子劈得,梁柱上的灰簌簌往下掉。我忽然想起显德六年那个雨夜,柴荣攥着我的手说符家妹子最怕打雷,如今倒要感谢这殿内回声放大了她的颤音。
手机突然发烫,碎屏上跳出个\"荣\"字水印——那是柴荣临终前无意间按在镜头上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