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潜入翰林院,穿堂风裹着梨花香掠过廊柱。赵普的袍角扫过活字架,惊起栖在\"太平兴国\"字模上的夜枭。
我摸着\"显德七年\"的凹槽,指尖沾满未干的桐油:\"赵兄这手偷天换日,倒比当年在户部做假账还精细。\"
\"噤声!\"他突然按住我的手腕。月光透过格窗,在《太祖实录》的素绢封面上投出扭曲的树影。
泼翻的灯油正顺着\"杯酒释兵权\"的草稿蜿蜒而下,在\"石守信\"的名字旁洇出个浑圆的酒渍。
赵匡胤的刀鞘突然抵住我后腰时,我正往《地理志》里夹入黄河改道图。
\"直娘贼!\"他咬着根草茎冷笑,\"老子带兵打仗半辈子,倒不知汴京东郊有座酒神山。\"刀尖挑开我怀中石化的手机,裂纹里冻结的幽州地形图在月华下泛着冷光。
最后一次踏入军器监,春寒在铁甲上凝出薄霜。我抚过投石机配重箱的裂缝,十年前设计的模块化浮桥图纸正垫在箱底防潮。
赵匡胤突然抡锤砸向配重石,迸溅的火星中,磁石阵列的纹路竟与陈桥驿铁矿脉络重合。
\"这劳什子该熔了打马蹄铁!\"他抹了把汗,将佩刀插进石缝。刀柄磁石吸起块带双鱼纹的铁片——正是显德五年黄河渡口缴获的契丹密件,边缘还沾着当年水匪的血渍。
焚毁最后一箱图纸那夜,地窖穹顶的裂缝漏下星光。赵匡胤翻墙扔来的酒坛砸碎在火盆旁,二十年陈的桑落酒香混着焦糊味,竟酿出某种诡异的醇厚。
我蘸酒在青砖上勾画星图,酒液渗入砖缝的轨迹,恰是《宋史》将载的\"有异人助太祖\"字样。
晨光中收拾行囊,石化手机重得坠手。朱雀门的老卒醉醺醺哼着小调:\"陈桥驿外酒旗风哟——\"破锣嗓子惊起群鸦,黑羽掠过车帘时,我瞥见裂纹里凝着片未褪的幽州雪景。
赵普的炭笔从车窗缝隙递入,裹着《地理志》摹本的绢帕上,我十年前在黄河滩涂的涂鸦,已被工笔描作\"祥云现瑞图\"。
车轮碾过解冻的官道,冰裂声里恍惚听见手机坠入滹沱河的回响。暮投荒寺,将佩刀埋进佛塔地宫时,刀柄磁石吸起块带\"朴\"字的古砖。
月光透过残破的药师佛像,在石化手机表面投下千手观音的剪影——那些裂纹中冻结的,分明是显德三年初雪的轨迹,每一片雪花的棱角都刻着命运的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