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炭火将青砖墙壁熏出蛛网状的裂痕,我蹲坐在青铜浑仪投下的阴影中,指尖摩挲着活字模上的凹痕。
赵普捧着墨迹未干的《天文志》初稿,青衫被渗水的墙根洇出深色纹路,仿佛披着半幅未完成的山河舆图。
\"苏兄且看这句——\"他屈指叩在\"显德七年正月辛丑朔\"的字样上,水晶眼镜滑至鼻尖,\"若是掺入三成松烟墨,百年后定与原本无异。\"
火盆突然爆出火星,将\"有星出北斗\"的\"星\"字燎出焦痕,倒像是天火降罪的印记。
我拨弄着火钳,看着最后半本笔记在烈焰中蜷曲。那些绘着磁石阵列的宣纸边缘翻卷起来,犹如当年黄河浮桥被烧毁的缆绳。
\"赵兄可记得显德三年的锚链配重?\"炭灰扑上我袖口的司天监纹绣,\"若当时多用三成铁料,今日倒省得这般费劲。\"
地窖顶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脚步声,陈年积灰簌簌落在火盆里。赵匡胤的佩刀劈开木板时,刀柄磁石吸走的铁屑在空中划出银线,恰似十年前测绘幽州时的流星轨迹。
他裹着冰霜闯进来,玄色披风在炭火前蒸腾起白雾:\"直娘贼!老子在陈桥喝北风,你俩倒在这儿烤地瓜!\"
我慌忙去接他甩下的披风,结冰的狼毛领擦过手背,寒意直透骨髓。火盆被他的牛皮靴踢得火星四溅,正在焚烧的《军械录》突然窜起蓝焰,燎焦了\"旋风炮\"的插图。
赵普扑救时打翻墨砚,\"检校太尉赵\"的字模在青砖地上滚出五步,正停在赵匡胤脚边。
\"老子的大名也刻成这鬼画符?\"他弯腰拾起字模,吞口处的磁石突然吸起枚带裂纹的活字。
那正是显德四年改良军籍册时用的\"赵\"字,边缘还沾着当年被士兵当厕筹用的楮皮纸屑。
我望着火盆里蜷曲的纸页,忽然想起七年前初入汴京的模样。那时浑天仪的铜钉还未生绿锈,赵匡胤救我从洛水爬上岸时,铠甲上的鱼鳞纹映着朝阳,活像尊镀金的战神。
如今他眼角的皱纹里嵌着北疆的风沙,唯有拍刀柄的习惯还如当年——三下轻叩,两下重击,仿佛在敲打命运的节拍。
\"苏监正!\"赵普的惊呼将我拉回现实。他举着抢救出的半页星象图,焦边处显出的裂纹竟与手机碎屏纹路重合。
我摸向炭灰堆,石化手机的表面已爬满青苔般的铜锈,却在赵匡胤佩刀磁场的扰动下泛起微光。裂纹在跳动的火光中拼出完整的酒樽,北斗天枢的位置正指向陈桥驿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