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口一跳,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扑棱棱的声响——是只灰鸽子掠过屋檐,脖颈上系着抹鲜红的布。
那是沈墨的暗号。
贾悦借故离了邢夫人的院子,绕到后角门时,琥珀正蹲在墙根逗猫。
见她过来,琥珀从猫窝里摸出个小竹筒,里面卷着张纸:\"东府密室,寅时三刻,忠顺王府的人。\"
字迹是沈墨的,末尾还画了朵极小的梅花——那是他小时在书斋里画着玩的,如今倒成了暗号。
贾悦攥着纸条往回走,经过贾赦的书房时,正撞见贾珍掀帘出来。
他手里捧着个锦盒,盒盖上的金漆有些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底色——那是忠顺王府特有的妆奁盒。
贾悦的脚步顿住。
她看着贾珍匆匆往角门走,转身拐进夹道,踩着满地的银杏叶跟了上去。
风卷着落叶打在她脸上,她屏住呼吸,看着贾珍进了西北角的小跨院——那院子久无人住,门环上结着蛛网,可此刻门却虚掩着。
透过窗纸上的破洞,贾悦看见邢夫人正坐在八仙桌边,贾赦靠在椅子上摸胡子。
贾珍把锦盒往桌上一放,盒盖打开的瞬间,几缕金光漏了出来——是西洋钟表上的鎏金装饰。
\"大太太放心,这二十箱钟表送到赵姨娘手里,忠顺王爷的意思,就是老太太也得给三分薄面。\"贾珍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钢刀刮过贾悦的耳膜,\"至于那小蹄子...等佛堂的迷香起了作用,我让人把她的帕子塞到赵姨娘院里的小厮房里——到时候,通外男的罪名,她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邢夫人的指甲划过锦盒边缘:\"老太太若查起来?\"
\"查?\"贾珍冷笑,\"忠顺王府的人递了话,说这是给老王爷的寿礼。
老太太再疼她,能为个庶女跟王爷置气?\"
贾悦的手死死抠住窗棂,指节发白。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几乎要盖过屋里的对话。
邢夫人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贾悦慌忙往后一缩,额头撞在砖墙上,疼得眼眶发酸。
\"许是风。\"邢夫人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去把院门锁上。\"
贾悦不敢多留,顺着夹道往回跑。
她跑得太快,绣鞋尖踢在青石板上,鞋帮裂开道缝。
等她回到王熙凤的院子时,鬓角的珠花散了一半,平安扣在腕上撞得生疼。
平儿正在廊下晒药,见她这副模样,吓得茶盘都掉了:\"五姑娘这是...?\"
\"找二奶奶。\"贾悦扶着廊柱喘气,\"快。\"
王熙凤正在里屋拨弄个铜制的西洋自鸣钟,听见动静抬头,手里的镊子\"当啷\"掉在桌上:\"这是怎么了?\"
贾悦刚要开口,窗外突然掠过一道灰影——是那只系红布的鸽子又飞回来了。
她望着鸽子消失在屋檐后,又看向王熙凤,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
\"慢慢说。\"王熙凤走过来,握住她发抖的手,\"出什么事了?\"
贾悦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她摸出袖中被汗浸透的纸条,又指了指窗外——有些话,得等沈墨回来再说。
王熙凤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见沈墨的青布衫角闪过影壁。
她捏了捏贾悦的手,轻声道:\"先去换身衣裳,有什么事,等他到了再说。\"
贾悦转身要走,却被王熙凤叫住。
她递过个小瓷瓶:\"治淤青的,你额角肿了块。\"
贾悦接过瓷瓶,指尖触到瓶身的温度,突然想起昨夜沈墨说的话:\"他们越是急,越是说明怕你。\"她摸了摸腕上的平安扣,又摸了摸额角的肿包——这宅子里的算计,果然比她想的更毒。
可那又如何?
她望着窗外渐起的北风,把瓷瓶收进袖中。
等沈墨回来,等把所有的阴谋都摊在太阳底下,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该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