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悦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佛堂在大观园最北边,平日只有贾母和王夫人去得勤,她上月陪史湘云去过一回,原是为了给沈墨的母亲求平安符。
\"平姐姐,你说要是让他们听见'五姑娘明儿要去佛堂还愿',会怎样?\"她眼尾微挑,\"再添两句,说我要带老祖宗赏的翡翠簪子,给菩萨看个新鲜。\"
平儿愣了愣,随即笑出声:\"姑娘这招引蛇出洞,倒比二奶奶当年查赵姨娘更妙三分。
我这就去小厨房,让刘嫂子把这话传给扫院子的李二——他昨儿还跟张妈说,想给儿子攒聘礼钱呢。\"
未时三刻,贾悦带着春桃往佛堂去。
她特意将翡翠簪子别在鬓边,翠色映得耳坠子都晃眼。
路过沁芳闸时,她余光瞥见假山后闪过半片青布衣角——正是平儿说的那个生面孔。
\"春桃,你去把廊下那盆腊梅搬到佛堂门口,我在这儿等你。\"贾悦扶着廊柱咳嗽两声,春桃应了,提着铜盆往回走。
等春桃的身影消失在穿堂,贾悦突然转身往假山后走去。
青布棉袍的男人没料到她会折返,慌忙往巷子里跑。
贾悦追了两步,却见那男人拐过影壁后突然没了踪影——影壁后是堵爬满枯藤的墙,墙根堆着半人高的煤渣,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姑娘!\"柳湘莲从墙头上跳下来,腰间的鱼纹剑撞在砖墙上,\"我在房上盯着呢,这小子把外衣一脱,竟扮成了送煤的!\"他指了指墙根的煤车,\"车把式是个生脸,我追出去半里地,让他给溜了。\"
贾悦望着空荡荡的巷子,北风卷起煤渣扑在脸上。
她摸了摸鬓边的翡翠簪子,突然笑了:\"他们要的是簪子,还是要我的命?\"
\"不管要什么,都得先过我这关。\"柳湘莲拍了拍剑柄,\"明儿我让三姐带几个庄子上的护院来,在你院子周围守着。\"
沈墨不知何时从巷口走过来,手里捧着个锦盒:\"我让外祖父找了个老匠人,仿着你的翡翠簪子做了个赝品。\"他打开盒子,玻璃种的翡翠在日光下泛着贼光,\"明儿你戴这个,真的我收在书院的暗格里。\"
贾悦望着两个男人,眼眶微微发热。
她伸手摸了摸腕间的铜哨,又摸了摸鬓边的假簪子,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打更声——戌时三刻,该是各院关角门的时候了。
\"他们今日没动手,是在等什么?\"她望着渐暗的天色,轻声道。
沈墨替她拢了拢斗篷:\"许是等个更热闹的时候,比如老祖宗的寿宴。\"
柳湘莲将鱼纹剑往腰里一插:\"那就让他们等,等得越久,尾巴露得越长。\"
贾悦望着两人的身影,忽然想起前日在二门口听见的碎语。
她摸了摸假簪子上冰凉的玻璃,嘴角扬起个淡淡的笑——这局棋,她陪他们慢慢下。
巷子里的风卷着煤渣打了个旋儿,远处传来丫鬟们收晒衣被的吆喝声。
谁也没注意到,墙根的煤车底下,半片青布角正随着风轻轻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