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科举革新(二)(1 / 2)

我话音未落,工部侍郎李昉便惊呼:\"可是显德年间那个布衣河工?\"他袖中掉出本《水部式》,书页间夹着的正是陈恕绘的堤坝图。

争议最烈时,官家突然命人抬进十口樟木箱。箱开时满殿哗然——竟是建隆元年各道举子的落卷。

\"诸位爱卿不妨看看。\"他抽出份试卷掷在沈义伦面前,\"这篇《禹贡九州赋》比今科状元的强十倍,只因考生在《春秋》题中驳了注疏,便被黜落。\"

暮色染红窗棂时,终于议定五条新政:其一,明年春闱始行糊名法;其二,增设明算、明法等科;其三,州县学增设实学教习;其四,废除\"公荐\"旧制;其五,落第举子可投匦自陈。当赵普提议由我总领修订《贡举式》时,沈义伦盯着我补丁的袍角,终是咽回了反对的话。

离宫时秋雨初歇,虹霓跨过宣德楼。在虹影消失处,我看见柳开正给几个孩童讲解《九章算术》,用的正是楚衍的沙盘演算法。

他抬头望见我的官服,惊得打翻了算筹,却不知明日拂晓,礼部门前就会张贴求贤诏,而他的名字已在特奏名册首位。

三日后,陈恕被破格授将作监丞。当他跪接告身时,赵匡胤突然问我:\"苏兄可知我为何执意改革?\"

不待回答,他已望向宫墙外:\"当年在襄阳城下,有个小卒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想出用竹笼装石堵决口的法子。若按现今制度,这种人永远只是个力夫。\"

《贡举新格》颁布那日,楚衍的《算经》终于从秘阁取出刊印。老人在国子监门前长揖到地,白发沾着碎雪般的纸屑。

远处贡院正在拆除\"公荐\"投书箱,生铁打造的箱体落地时,惊起一群寒鸦,向着初晴的碧空飞去。

十月中旬的汴梁城,范阳卢氏的家主卢多逊正在书房摩挲着一方洮河砚。

这方价值千金的绿石砚上刻着\"永徽三年赐卢承庆\"的字样——那是他们家族最辉煌的记忆。

窗外传来管家的低报:\"老爷,崔相公递了拜帖。\"他手指一颤,砚台边沿落下些石屑,像极了这些日渐消磨的世家尊严。

崔府夜宴的烛火照出五姓七家的焦虑。

博陵崔氏崔颂正在传阅苏明哲拟定的《科场条式》,当读到\"考官与应试者有三服内姻亲皆须回避\"时,清河崔氏的崔翰突然捏碎了茶盏:\"这是要断我们千年根基!\"碎瓷片上沾着的血珠,恰似他们当年在白马驿失去的族人鲜血。

新政推行半月时,赵匡胤在延和殿召见了十二家世族代表。

当我展开那幅《寒门登科图》——画中破衣士子与锦衣公子同席答卷的场景,让太原王氏的王祜当场昏厥。

皇帝却指着画角题字念出声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诸卿觉得这话刺耳么?\"

殿角铜鹤香炉吐出的青烟里,混进了世家们牙缝里挤出的凉气。

最激烈的对抗发生在十月十八。那日国子监公布新教材,荥阳郑氏的郑起竟带着家丁抢走《营造法式》雕版。

我赶到时,只见楚衍跪在雪松斋前,怀中紧抱的算学稿本被撕得只剩\"勾股\"二字完整。

老儒生白发上沾着的墨汁,比郑起腰间金鱼袋更刺目。

转折始于赵普的深夜造访。当这位宰相将《卢氏子弟行卷》摔在卢多逊案头时,其中\"燕云十六州舆图有误\"的批注墨迹未干——那是皇帝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