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首 嘿哈(2 / 2)

赵未曦的拨片悬在父亲旧衬衫改的护弦套上,布料里的烟草味混着视频里阳台的风,忽然听见母亲在那头轻笑:“你爸偷偷把顶针盒塞进护弦套寄给你了,说铜盖能给琴弦消音。”镜头突然摇晃,父亲的声音带着笑骂传来:“傻逼闺女,焊锡丝别总往齿轮缝里塞——”话没说完就被咳嗽打断,却听得见顶针盒轻磕玻璃的脆响,像句没说出口的“平安”。

王默屿忽然在示波器上发现异常波形,凑近才看清是赵未曦扫弦时指尖在护弦套上压出的颤音:“李栖野,你的军鼓弱拍漏了赵叔咳嗽前的气音。”他转动旋钮捕捉声纹,镜片上的烤冷面油渍正巧挡住视频里母亲抹眼角的动作,“第三段副歌用这个气音当引子,比任何效果器都真实。”

姚峙暄把贝斯弦绷成晾衣绳的弧度,袜跟护颈套的破洞漏出正午的阳光:“赵未曦,你看,”她用鼓棒指着手机屏幕,“你妈把咱们焊在易拉罐上的‘喜乐’刻字拍下来了,和顶针盒的‘平安’对着呢。”贝斯手说话时,赵未曦看见视频里的阳台栏杆上,确实摆着个歪扭的易拉罐,罐身“喜乐”二字被晒得发白,却刚好接住顶针盒反射的光。

夜市的推车声渐次响起,李栖野忽然把鼓棒甩向王默屿的效果器,却在碰到旋钮前收了力:“傻逼,别把老子的打火机共振频率调乱了。”她嘴上骂着,却用鼓棒尾端轻轻敲了敲赵未曦的琴箱,像在催促某个迟来的音符。而赵未曦的指尖,正随着琴弦震颤摩挲着护弦套上的“归”字焊痕,听见视频里父母的拌嘴声混着暖气片的嗡鸣,忽然发现那些曾让她窒息的牵挂,此刻都成了琴弦上最温暖的杂音。

姚峙暄忽然蹲下身,从暖气片后摸出个用酸奶盒改的拾音器,盒盖贴着张褪色的火车票——那是赵未曦离家那晚的票根:“试试这个呀,”她眼睛弯成月牙,把盒子扣在琴箱侧面,里面塞着片父亲旧衬衫的布角,“你爸袖口的烟草味能当天然混响,比王默屿算的参数准多啦。”罐身用红笔歪扭地写着“赵未曦专属频道”,旁边画着顶针盒与吉他交叠的简笔画,角落还蹭着片烤冷面的油渍。

李栖野忽然把鼓棒横在示波器上,废琴弦手链在屏幕投出的影子刚好圈住顶针盒的共振波形:“王默屿,你焊的齿轮该上润滑油了。”她说话时,王默屿正对着视频里父亲手中的顶针盒发愣——铜盖上的“平安”二字,和他昨夜在示波器上画的字迹分毫不差。

赵未曦的拨片划过琴弦,酸奶盒拾音器滤出带着烟草味的泛音,混着顶针盒的震颤,在地下室荡开。她看见视频里的母亲突然转身,对着阳台外的天空挥了挥手,阳光穿过顶针盒铜盖,在镜头上投出个小小的光斑,像颗悬而未落的眼泪。父亲的咳嗽声从远处传来,却伴着吉他弦钮转动的“咔嗒”声,那是他在给她的旧吉他调音。

“前奏加快半拍,”李栖野忽然敲了敲暖气片,震落的铁锈掉进酸奶盒拾音器,指尖夹着的打火机在掌心转了个圈,“你爸咳完那声‘闺女’,刚好卡我的军鼓反拍。”她说话时,薄荷图案的火苗照亮赵未曦泛红的眼眶,却故意把视线移向示波器,假装没看见。

姚峙暄把贝斯弦调成和父亲咳嗽后的吸气声同频,袜跟护颈套的破洞漏出午后的阳光:“赵未曦,你爸修吉他时总把顶针盒放在音箱上,”她用鼓棒敲了敲自己的贝斯,金属弦震动的幅度竟和视频里阳台晾衣绳的摆动完全一致,“你看,他调的弦距和我的贝斯弦张力一样,说不定你俩根本在用同一把琴呢。”

赵未曦的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视频里的父亲忽然举起她初中时画的六线谱——纸张边缘还留着她当年蹭的烤冷面油渍,角落用歪扭的字迹写着“给爸爸的生日礼物”。母亲的手覆上来,把顶针盒轻轻按在谱面上,铜盖刚好盖住她画的笑脸,像在封存某个夏天的蝉鸣。

王默屿忽然发现示波器上的波形出现奇异共振,顶针盒的震颤频率竟和视频里母亲织网的动作完全同步:“李栖野,把鼓棒给我,”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赵阿姨织网时手腕的摆动,和你的军鼓滚奏一个节奏,这段该用碎拍。”

李栖野翻了个白眼,却把鼓棒递过去,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敲了三下——那是他们约定的“别慌”暗号。暖气片在此时发出“咔嗒”的收缩声,混着姚峙暄嚼烤冷面的脆响,像给这段无声的默契打了个休止符。

姚峙暄忽然从贝斯包掏出个用果冻盒改的滑音器,盒盖嵌着半片赵未曦初中课本的塑封膜:“最后一段solo用这个呀,”她把滑音器套在赵未曦琴颈,塑料膜上的公式印子蹭过品记,“你初三那年撕下来包吉他的膜,现在能蹭出数学老师讲课的泛音呢。”

赵未曦的拨片终于落下,酸奶盒拾音器里的烟草味混着果冻盒的塑料气息,在地下室织成透明的网。她看见视频里的父母并肩坐在阳台,顶针盒放在中间,铜盖映着两边的晨光——左边是地下室的铁锈味,右边是家的薄荷香,而她的琴弦,正震颤着这两种温度的交界线。

李栖野的鼓棒敲在暖气片最烫的位置,震得整个地下室嗡嗡作响,却在赵未曦扫弦的瞬间轻了半拍。这个留白里,视频里的父亲刚好低头咳嗽,母亲的手顺势按在顶针盒上,铜盖发出的清响,和赵未曦拨片划过“归”字焊痕的声音,在电流里碰成了一个完整的音符。

姚峙暄忽然把易拉罐话筒怼到李栖野唇边,罐底“平安喜乐”的刻痕沾着新的烤冷面油渍:“栖野,该你吼和声啦。”李栖野翻了个白眼,却对着话筒哼起走调的《茉莉花》——正是赵未曦父亲常弹的调子,跑调的尾音里,混着打火机“咔嗒”点燃的轻响,像给这段狂想曲添了抹呛人的温柔。

而赵未曦的视线,始终停在视频里的顶针盒上。铜盖边缘的小凹痕,是她十三岁摔的;内侧的“平安”刻字,是母亲用她的旧圆规刻的;此刻盒身映着三个晃动的影子——地下室的暖气片、阳台的晾衣绳、还有她悬在琴弦上方的指尖。这些碎片在拾音器里共振时,她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父亲调试吉他时的呼吸,终于找到了同一个频率。

姚峙暄悄悄从口袋摸出片新晒的薄荷叶,塞进赵未曦的拨片袋:“这次真的不卡弦啦,”她眨眨眼,指尖划过护弦套上网眼藏着的小螺帽,“你爸寄来的齿轮改的‘归’字,和我织的渔网针脚一样密呢。”阳光从铁皮窗缝斜切进来,照见她睫毛在暖气片上投出的细碎影子,像串没弹完的十六分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