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首 获得自由(2 / 2)

赵未曦坐在暖气片旁调试琴桥上的铁皮,昨夜父亲的短信还像块生锈的铁片硌在胸口。母亲发来的衣柜照片里,木板堆成的形状竟和她吉他琴箱的轮廓隐约相似,顶针盒的铜锁扣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忽然有片墙皮碎屑落在琴弦上,她抬头看见姚峙暄正踮脚抠墙上的“厨房”残片,小丫头的发梢沾着豆浆泡沫,像极了星舰引擎喷出的乳白色尾焰。

“试试这个!”李栖野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把没抽完的半截烟按在暖气片上,火星明灭间递来半张酱香饼包装袋,“用边缘刮弦,比你那铁皮顺滑。”包装袋塑料膜划过琴弦的瞬间,赵未曦指尖掠过父亲修车厂的机油味——原来李栖野早把饼袋在暖气片上蹭过,油渍竟成了天然的润滑介质。

四人在早餐车的铃铛声里开始即兴排练,姚峙暄的贝斯套着塑料袋蹦跳,李栖野用烤肠签敲军鼓,王默屿的豆浆杯效果器发出古怪的电子音。赵未曦摸着琴桥上的铁皮,忽然发现包装袋刮弦时带出的泛音,竟和父亲当年用扳手敲轮胎测气压的节奏奇妙共振——不是对抗,也不是和解,只是两种声音在潮湿的地下室里,各自找到了能安身的缝隙。

水管又开始滴水,这次落在姚峙暄新做的“豆浆杯雨量器”里,叮咚声混着李栖野的鼓点,在通气孔漏下的晨光里织成蛛网。赵未曦的手机躺在暖气片上,母亲的对话框停在“随你”,父亲的红包还没领。她低头看着姚峙暄用酱香饼渣在水泥地画的新星图,每个标记旁都多了行小字:“李栖野的烤肠引擎”“王默屿的豆浆雷达”,而属于她的那格,歪歪扭扭写着“顶针动力核心”。

当王默屿的吉他扫过三品焦痕,沾着油渍的包装袋滑音突然变得温润,像生锈的齿轮被滴了滴机油。姚峙暄笑着摔倒在床垫上,贝斯上的塑料袋发出夸张的“哗啦”响,李栖野骂着“傻逼”却递过去半瓶没喝完的豆浆,王默屿默默把赵未曦手机里的红包截图保存——不是为了钱,只是想记住这个时刻:阳光、潮气、食物残渣与音乐碎片,在地下室发酵成比血缘更牢固的羁绊。

通气孔传来楼上住户的脚步声,踩过积水的“啪嗒”声被姚峙暄的贝斯滑音揉成星舰对接的气阀声。赵未曦摸着口袋里的顶针盒,铜锁扣不再硌人,反而像块磨旧的琴拨。她忽然明白,有些伤口不必愈合,就像地下室的墙皮永远在剥落,却总有新的碎屑被做成星舰的零件——而她们,正是在这不断的破碎与拼接中,慢慢长出了属于自己的、带刺的翅膀。

姚峙暄突然趴在地上,把耳朵贴紧渗水的墙角:“听!水管在唱摇篮曲!”她抓起吃剩的烤肠包装袋,裹在鼓棒上敲地面,潮湿的水泥地传来沉闷的回响,和墙内水流声混在一起,倒像是星舰深处的引擎轰鸣。李栖野挑眉把烟叼在嘴角,用啤酒瓶盖刮军鼓边缘,金属与皮革碰撞出细碎的脆响,像流星划过防护罩。

王默屿摘下眼镜擦拭镜片上的水汽,突然扯过李栖野的手腕——她正往鼓面上贴早餐豆浆杯的杯底。“用这个。”他把压扁的豆浆杯扣在效果器旋钮上,塑料杯壁随着电流震颤,发出类似老式收音机搜台的滋滋声。姚峙暄眼睛发亮,立刻把贝斯弦缠上半根没吃完的油条:“未曦姐快看!油炸物震动会产生焦糖味的泛音!”

赵未曦低头调试琴桥,父亲修车厂的机油味还残留在酱香饼包装袋上。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母亲发来段语音,背景音里传来父亲的怒吼:“别管她,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顶针盒在口袋里发烫,她突然被李栖野拽到鼓架旁。“试试这个节奏。”鼓手把半根油条塞进她手里,鼓棒重重敲在啤酒箱上,混着姚峙暄贝斯的嗡鸣,震得墙角的蜘蛛慌乱逃窜。

四人在地下室里折腾到日头西斜,姚峙暄不知从哪翻出块发霉的海绵,绑在贝斯音箱上:“消音棉改造完成!现在声音像裹着毛毯的星舰!”李栖野笑骂着把烟按灭在豆浆杯里,却认真地用鼓棒调整海绵位置。王默屿的手指在效果器旋钮间翻飞,把赵未曦手机里父母争吵的语音片段截取下来,混进正在调试的旋律里。

“未曦姐!”姚峙暄突然举着用墙皮和烤肠签拼的徽章跑过来,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床位狂想者联盟”。她把徽章别在赵未曦吉他背带上,墙皮碎屑簌簌落在琴弦上,“以后我们去演出,就用这个当队徽!”李栖野挑眉弹了下小丫头的脑门,却从口袋掏出半截火腿肠,切成星星形状串在鼓棒上晃悠:“先喂饱你们这些太空垃圾。”

暮色从通气孔渗进来时,地下室已经堆满了奇奇怪怪的“乐器改造物”。姚峙暄的贝斯缠着油条和塑料袋,李栖野的军鼓插满了豆浆杯和烤肠签,王默屿的效果器挂着会晃荡的铝箔片和饼干渣。赵未曦摸着琴桥上的铁皮,听着他们的笑闹声盖过手机里父母的争吵,突然觉得口袋里的顶针盒不再冰冷——它正在潮湿的空气里,慢慢吸收着属于这个地下室的温度。

姚峙暄突然踮脚扯下通气孔垂落的蜘蛛网,将沾着墙灰的蛛丝缠在贝斯弦上:“未曦姐!这能当延迟线!”她拨弦时,蛛网震颤着发出细碎嗡鸣,混着墙角渗水的滴答声,像星舰穿越尘埃带时的警报器低吟。李栖野弹了弹烟灰,烟头火星落在姚峙暄鼓捣的油条琴弦上,焦糊味瞬间漫开。

“傻逼!着火了!”李栖野骂着用鼓棒拍灭火星,却顺手把啤酒罐底的拉环掰下来,“套在鼓棒上敲,声音像太空舱门锁。”金属拉环撞击军鼓的脆响里,王默屿已经把赵未曦手机里父亲的怒吼声剪切成电子音效,混进效果器时变成类似宇宙射线的刺啦声。

赵未曦低头擦拭琴弦,发现烤肠油渍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手机又震起来,这次是母亲发来条空白消息。她攥着顶针盒的手指微微发抖,直到李栖野突然把冰凉的啤酒罐贴在她后颈:“调弦,三弦降半音。”鼓手的烟味混着油条焦香,鼓棒重重敲在倒扣的铁锅上,震得墙角堆积的饼干盒哗啦作响。

姚峙暄不知从哪翻出团旧毛线,缠在贝斯音箱的旋钮上:“这样声音会变柔软!像星舰裹着云朵飞行!”她兴奋地把发霉海绵塞进李栖野怀里,“给军鼓也裹上!”李栖野嫌弃地皱眉,却还是用烤肠签把海绵固定在鼓皮边缘,敲击时闷响里带着绒毛般的尾音。

王默屿摘下眼镜呵气擦拭,镜片蒙上的水雾让地下室的光影变得朦胧。他忽然扯过李栖野的手腕,将她指间快要燃尽的烟头按在效果器的旋钮缝隙:“试试用烟雾当共鸣介质。”袅袅青烟里,旋钮转动的沙沙声被放大成星际风声,和姚峙暄贝斯上的蛛网震颤奇妙融合。

“听!像星舰在冬眠!”姚峙暄突然关掉唯一的壁灯,地下室陷入黑暗。赵未曦摸黑拨动琴弦,三品焦痕处的铁皮刮擦声格外清晰。李栖野的鼓棒在黑暗中划出火星,王默屿调试效果器的蓝光映亮姚峙暄发亮的眼睛,小丫头正用墙皮在水泥地上摸黑作画,每划一下都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通气孔传来楼上住户夜归的脚步声,这次被王默屿提前设置的声效处理器捕捉到,变成类似星舰甲板的金属踏步声。赵未曦摸着口袋里温热的顶针盒,听着身旁此起彼伏的笑闹——李栖野在骂姚峙暄把毛线缠错方向,王默屿低声解释着音效参数,小丫头还在固执地用墙皮雕刻新的星舰零件。黑暗中,这些带着霉味、烟味、食物残渣气息的声音,像无数根细线,将四个人的影子牢牢系在这间潮湿的地下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