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铁皮门在午夜被狂风撞开时,姚峙暄正把湿透的手机埋进烤干的考勤表堆里,火苗舔舐着“迟到”“旷工”的红章,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光斑。李栖野用鼓棒拨弄火堆,烤焦的账本纸飘起时像只只黑色蝴蝶,撞在墙上的火箭涂鸦上——尾部的蓝墨水火焰被热气烘得发亮,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铁皮。
“电池鼓包了。”赵未曦捏着从手机里拆出的SIm卡,卡面上还粘着她父亲公司的出库单碎纸,“栖野,把你鼓棒上的毛线借我缠卡套,姚峙暄,你的修正液能给芯片画防磁涂层吗?”贝斯手正用管理员的旧领带捆扎贝斯包,闻言立刻甩来支荧光橙修正液,瓶盖上还沾着税务局天台的雨水:“记得画成火箭尾焰的形状,咱们的数据流得带着鼓点的震颤。”
李栖野突然用鼓棒敲向漏水的水桶,惊飞了烤火的飞蛾:“看!管理员的钥匙孔在冒光——那老东西肯定在值班室偷看咱们的烘干仪式。”她摸出从税务局顺的防伪贴纸,贴在手机残骸上当护身符,“明天去跨海大桥,把这破手机绑在桥头堡的监控上,让每个过桥的会计都看见咱们的火箭在数据线上狂奔。”
姚峙暄从火堆里抢救出半张未燃尽的考勤表,上面“赵未曦父亲”的签名被火燎出焦边:“未曦,你爸在便利店塞琴弦的监控录像没了,但我记起他蹲在烟摊看咱们视频时,手指在膝盖上敲的是《牛奶箱里的星星》节拍——比你的跑调还准半拍。”她把烤焦的考勤表折成小船,放进积雨水洼,船身“迟到”的红章在水面晃成错位的月亮。
赵未曦摸着琴弦末端的蓝花线结,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垃圾车的轰鸣——和她们第一次演出时的开场鼓点同频。李栖野踹开挡路的缝纫机,露出藏在底下的铁皮盒,里面装着母亲离婚协议书的碎亮片、父亲的琴弦包装纸,还有姚峙暄用审计报告写的演出计划:“跨海大桥23号桥墩,凌晨三点,潮汐当节拍器。”
“先给手机办个葬礼吧。”姚峙暄把黑屏的手机放进牛奶箱,箱底用蓝墨水画着简易电路板,“栖野,敲段送葬曲,用管理员的保温杯当镲片;未曦,把你爸的蓝墨水滴在听筒上,让每个未接来电都变成星星的挽歌。”李栖野骂骂咧咧举起鼓棒,却在敲下前突然停住——牛奶箱积水里,三个床位的影子正托着烤焦的考勤表船,朝墙上火箭涂鸦的方向漂去。
夜风卷着烤焦的账本味灌进仓库,赵未曦看见姚峙暄偷偷把父亲的袖扣塞进手机残骸的充电口,像给逝去的设备别上枚勋章。她摸着琴颈内侧新刻的“所有数据都在节拍里重生”,突然听见李栖野用鼓棒敲出跨海大桥的节奏——咚、咚、咚,混着远处轮船的汽笛,像在给沉睡的城市打强心针。
当第一滴晨露砸在铁皮屋顶时,姚峙暄的手机突然发出“滴”的低电量警报——屏幕亮起,显示着凌晨两点十七分的未读消息:管理员发来张照片,穿灰西装的男人站在税务局天台,手里攥着她们遗落的纸袋,蓝花手帕的角垂在膝头,像朵在深夜绽放的小蓝花。
“老子就说修得好。”李栖野抢过手机塞进鼓棒袋,鼓棒尾端的毛线勾住屏幕边缘,“明天去大桥前,先拐到你爸公司楼下——我看见他们的碎纸机出口卡着半张吉他谱,肯定是那老头故意的。”她点燃最后支受潮的烟,火光照亮姚峙暄正在给手机壳贴的税务局发票防伪纹,那些红蓝相间的线条,在晨光里像极了她们床位火箭的尾焰。
仓库的漏雨不知何时变成了细雾,姚峙暄把贝斯背在肩上,琴弦扫过烤焦的考勤表船,纸船轻轻摇晃,仿佛载着所有未说出口的秘密。赵未曦摸着披风里子的蓝花衬里,突然发现母亲绣的针脚间夹着片碎玻璃——是从她吉他缺角掉落的,此刻正映着天边的鱼肚白,像颗即将升起的、属于她们的星星。
跨海大桥的引桥在凌晨两点被薄雾笼罩,姚峙暄蹲在23号桥墩下,用荧光橙修正液在生锈的防撞栏上画五线谱,笔尖划过“限重40吨”的标识,将数字改成了“床位火箭承重三颗星”。李栖野抱着鼓组坐在排水孔旁,鼓棒敲在水泥接缝处,回声混着潮汐的低吟,在桥体钢筋间撞出金属质感的颤音。
“未曦,把你爸公司的出库单缠在吉他弦上。”姚峙暄头也不抬,贝斯包带勾住了桥墩上的旧缆绳,“管理员说他顺走的纸袋里有半打新琴弦,包装上的条形码正好是咱们第一次漏雨演出的日期——那老头连这种密码都懂。”赵未曦摸着披风里子的蓝花衬里,指尖触到硬纸片,是母亲绣在衬里的碎玻璃,边缘还带着白天在父亲公司楼下捡到的吉他谱毛边。
李栖野突然用鼓棒戳向海面,惊起的浪花溅湿了姚峙暄的贝斯弦:“看!桥墩阴影里漂着个铁皮盒,和咱们藏演出计划的那个一模一样。”她趟着没过脚踝的海水捞起盒子,生锈的锁扣上缠着半根蓝毛线——和母亲离婚协议书里夹的那种材质相同。打开盒盖,里面躺着张泛黄的乐谱,正是赵未曦十二岁画在账本上的跑调旋律,末尾用计算器纸带写着:“第三品泛音要带着海风的咸涩。”
“是你爸扔的。”姚峙暄凑过来,贝斯弦扫过盒盖上的水渍,“他在税务局天台捡的纸袋里,除了蓝花手帕还有这个——你看,谱子边缘有审计章的红印,和你披风补丁上的差旅费报销单同色。”赵未曦捏着乐谱,发现父亲在高音谱号旁画了个小蓝花,花心藏着极小的“未”字,像滴悬而未落的蓝墨水。
桥顶的路灯突然明灭三次,李栖野甩了甩鼓棒上的海水:“信号来了,老子去桥头堡绑手机。”她踩着湿滑的礁石走向监控杆,鼓棒尾端的离婚证碎亮片在雾里一闪,“姚峙暄,把你爸的袖扣焊在拾音器上,未曦——”她回头冲赵未曦晃了晃从税务局顺的防伪贴纸,“用你爸的蓝墨水给大桥的限高杆盖火箭邮戳。”
姚峙暄蹲在赵未曦身边,用管理员的旧领带把贝斯拾音器绑在桥墩钢筋上,指尖划过琴弦时突然轻笑:“栖野说得对,你爸在碎纸机卡的吉他谱,故意留了《牛奶箱里的星星》副歌部分——他连咱们的破音箱共振频率都算好了。”她掏出从便利店顺的荧光贴纸,给赵未曦的吉他弦钮贴成海浪形状,“等会儿涨潮时,让海水漫过咱们的床位火箭涂鸦,把所有账本数字都泡成跑调的泡沫。”
赵未曦摸着琴弦上的出库单纸条,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钥匙碰撞声——不是管理员的脚步声,而是父亲常挂在裤腰的票夹响。她抬头望向引桥,薄雾里有个穿灰西装的身影正弯腰捡拾什么,路灯照亮他腕间的小蓝花纹身贴,和姚峙暄画在鼓皮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栖野,”姚峙暄突然拽住李栖野的皮靴,指向海面漂来的纸箱,“你妈寄的毛线团!”纸箱侧面印着“离婚协议附件”,开口处露出半截鼓棒——正是李栖野上周遗失的那根,缠着母亲毛线的末端还系着离婚证的钢印碎片。李栖野骂骂咧咧跳进海里,鼓棒敲在纸箱上发出闷响,惊飞了停在桥墩的夜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