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心送(2 / 2)

听说李步蟾被毛伯温收为弟子,又听到钱大音居然是杀官冒充的西贝货,刘诗正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这情节跌宕起伏,比话本要刺激多了。

过了好一阵子,刘诗正才回过神来,由衷地为李步蟾感到高兴。

李步蟾本来就为石安之所喜爱,现在又列入毛伯温之门墙,有两位进士耳提面命,想不出头都难。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在安化这样的地方,秀才就是稀罕物,举人几不可见,到李步蟾这里倒好,进士都能凑上一双。

看看毛伯温送来的书,是一册《大明集礼》。

这本书与科试无关,李步蟾有些不明就里,但毛伯温郑重其事地让人送来,肯定是藏有深意的。

刘诗正的本经是《礼》,初始也有些不明所以,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急急地翻到“祠堂”一章。

只是看了一眼,便重重地拍了一下脑门,有些后怕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小蟾,亏了你这位老师维护,我也是疏忽了,不然的话,怕是适得其反,难以收场!”

李步蟾拿过书本一看,也是呆住了。

感情自己这番闹腾,只是因为坐井观天,无知者无畏?

“庶人无祠堂,惟以二代神主置于居室之中间,或以他室奉之。”

这么一行字,墨色乌黑,字形板正,像一位手持戒尺的先生,站在《大明集礼》中,严肃地瞪着他。

小子,你莫非以为,是你家的祖宗,是你家的土地,你就可以建祠祭祀了?

若是没有规矩,任意私搭乱建,那我大明的良田,岂不是处处都是祠堂了?

对于建祠祭祖的规矩,朱元璋早就规定了,说起来就是一条,看祭祀的这位先祖是不是官身。

是官,可。

是民,废。

如李晟这般,只是北宋庶民之身,是不配享受祠堂的,子孙要祭祀,只能将牌位置于家中神龛祭拜。

按照这个说法,李步蟾的申诉,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步蟾诉状的基础,就是两个字“坟寺”。

这个问题就大了,李晟一介庶民,连入祠堂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坟寺?

李步蟾额头上汩汩冒出细汗,一看刘诗正,汗也不比他少。

亏得朱元璋定下的规矩,百多年下来,已经埋在故纸堆了,连刘诗正这个学《礼》的廪生都记不起来,其他人更是不消说。

若是圆通僧知道这个,拿这两行字泰山压顶压下来,李步蟾无可辩,亦不敢驳,只能束手任人宰割。

儒家以礼立身,凡事一扯上了“礼”,就开始不讲道“理”了。

在《论语》中,颜回死,他的父亲颜路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万分,想给儿子的丧事办得隆重一点。

他想着颜回是孔子最器重的学生,就向孔子借车,来运送颜回的棺椁,不想却被孔子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按照孔子的说法,颜回只是士而不是官,是不配享受马车拉棺的待遇的,同样的道理,他的儿子孔鲤死的时候,只是士而不是官,他也没有想过,用自己的马车给儿子拉棺。

这个马车,只有他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