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李步蟾不置可否,“就看赵司吏能否赏在下一个薄面了!”
“好说好说!”
赵欣颜拿起雨伞,两人出门,穿过大堂走到廊前,赵欣颜皱着眉头捶捶腿,李步蟾关切地问道,“赵司吏这是风湿?不碍事吧?”
“老毛病了!”赵欣颜撑开雨伞,无奈地苦笑道,“明明就是些微小雨,可这风湿就能闻得到味儿!”
“不管它雨大雨小,只要有风有雨,自然就有风湿跟着了啊!”
李步蟾也撑开伞,跟着走了出去,发出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感慨,“秋风秋雨愁死人啊!”
安化县衙的花厅不大,里面是半亩方塘,此刻的池塘,已经被飒飒金风刮得枯瘦,只剩了几根残败的荷梗,歪歪斜斜地插在淤泥里,听着愁人的雨声。
方塘西侧是一间小亭,两人步入亭中,收起雨伞,亭中坐凳被一夜风雨浸湿,却是坐不得了。
赵欣颜紧紧衣襟,职业化的笑容如同刀刻一般,“此间安静,李公子是有何事,需要赵某效劳?”
“就是此事,可否请赵司吏再行斟酌斟酌?”
李步蟾掏出一张文簿,赵欣颜接过来一看,脸上的笑意如同退潮的海水,一点一点地退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见,“李公子,若你说的便是此事,却是为难我了。”
“嗯嗯,那么,赵司吏能否给我一份薄面呢?”李步蟾轻声问道。
“实在是抱歉,对不住了。”
赵欣颜满是歉意,“这解粮的差役已然签派,确实是改不动了!”
“理解理解,我大明以律治国,“户役、田宅、婚姻、仓库、课程、钱债、市廛诸事,皆系民生国计,故列为户律,以定其制”,户律七事,户役第一,我年幼脸小,自然卖不动这般面子的。”
眼见着被自己拒绝,这李步蟾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说出这样的话,赵欣颜眼角一颤,看着亭外的雨丝,语气稍软。
“今日是赵某冒犯李公子了,改天一定赔罪,不过,赵某有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步蟾点点头,“既然是肺腑之言,自然是该洗耳恭听的。”
赵欣颜转身看着李步蟾,对方身子小小的,让他俯视着很是别扭,“赵某觉着,既然雨已经从天上落下来了,那雨中之人,想的应该是打伞添衣,而非臆想着让天爷将雨停了。”
他垂下头,问道,“李公子觉得呢?”
“赵司吏高见!”
李步蟾呵呵一笑,避而不答,“据说,自永乐以来,安化赵氏累世司户房之吏,至今已逾百年,厉害厉害!”
赵欣颜眼睛一缩,听李步蟾继续说道,“当今天下,官无封建而吏有封建,赵氏封建安化百年,这安化县下不下雨,自然就看赵司吏打不打喷嚏了!”
“李公子这话僭越了,赵某可是不敢与闻。”
赵欣颜冷声道,“安化一县,自然是在县尊这百里侯的掌控之间,赵某区区贱吏,不过是堂前牛马走,当不起李公子这般言语!”
赵欣颜话说得滴水不漏,但面若平湖,波澜不惊,他知道李步蟾与石安之的关系非比寻常,但那又如何?
他行事向来缜密,从不逾矩,即便石安之有所不满,总不能无由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