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霞光隐没在西山背后。
天边的云彩由火红褪为暗紫,最终融入深蓝的夜色中。
远处起伏的山峦如同沉睡的巨兽,轮廓渐渐模糊在暮霭里。
宋振站在村委会前的空地上,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
那些星星点点的光,像是散落在黑绒布上的碎金,微弱却倔强地亮着。
炼钢炉的余温还未散尽,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金属气息,混合着晚风送来的草木清香。
“陈叔!”
宋振转身对正在收拾烟袋的陈铁山说道。
陈铁山蹲在石阶上,他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一棵历经风霜的老树。
“今晚咱们摆个全狼宴如何?”
“全狼宴?!”
陈铁山的手一顿,烟袋锅里的火星差点溅到衣襟上。
他抬起头,皱纹纵横的脸上写满惊讶:
“你小子哪来的狼肉?”
他的声音沙哑粗粝,像是砂纸摩擦的声音。
宋振笑了笑,月光已经悄悄爬上他的肩头,为他年轻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前些日子我在长白山遭遇了狼群,我利用事先准备好的陷阱,将它们全部击退!捕获了不少狼,这些日子,我已经把它们全部腌制,改善了口味。”
“还有这好事?”
陈铁山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
“能供应全村的肉,得用多少柴火,多少油啊?”
他的目光扫过村委会前那片空地,频频摇头。
“这腌制的狼肉,并不需要多少油。更何况,陈叔,你不用想那么多,我们不怕消耗,我们需要的是我们全村的人,都像麻绳一样拧在一起!“
宋振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亮,像一把利剑劈开了沉闷的空气。
陈铁山沉默了片刻,烟袋在他粗糙的手指间转了一圈又一圈。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说得好,我这就去各个生产队,通知大家,到晒谷场集合!”
他终于点头,转身走向村道,背影很快被夜色吞没。
宋振望着陈铁山离去的方向,深吸一口气。
夜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灌入肺腑,让他精神一振。
他转身走向家后面的仓库,那里存放着他这些天精心准备的狼肉。
仓库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在地面上画出斑驳的光影。
半个小时后,村委会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大半个村子的人。
十几口大锅架在临时搭建的灶台上,火焰舔舐着锅底,将锅中的肉汤煮得咕嘟作响。
油脂的香气混合着各种香料的味道,在夜空中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他们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
妇女们忙着切菜、和面,男人们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蹲或站,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和即将到来的农忙。
火光映照在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将那些平日里被苦难刻下的皱纹都染上了温暖的色彩。
夜风轻拂,吹动宋振额前的碎发。他望着晒谷场上攒动的人影,火光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村长!”
狗蛋从人群中钻出来,手里举着个粗瓷碗。
“俺娘让我来问问,这肉啥时候能好?”
小家伙的鼻尖上沾着一点锅灰,眼睛却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宋振蹲下身,用袖子擦了擦狗蛋的脸:
“再等一刻钟,让肉汤多熬会儿才入味。”
他顺手从灶台上取出几片炸薯片,分给了狗蛋。
“先垫垫肚子。”
狗蛋接过薯片,却没急着吃,而是小心翼翼把一大半塞进兜里:
“给妹妹留着。”
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跑开了,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宋振直起身,目光扫过晒谷场。
东边的灶台旁,张寡妇正麻利地揉着面团。
这个平日里总是愁眉苦脸的女人,此刻嘴角竟噙着淡淡的笑意。
她粗糙的手指在面团上灵巧地翻飞,时不时抬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张婶!”宋振走过去。“面够不够?公社仓库里还有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