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回魂夜里的长明灯(1 / 2)

窗外的老槐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我盯着灵堂正中那张黑白照片,舅舅生前的笑容在摇曳的烛光里忽明忽暗。供桌上那碗倒头饭里的鸡蛋直挺挺竖着,两根竹筷像两炷香插在冷透的白饭里。三表哥蹲在门槛边烧纸钱,黄纸蜷曲成灰烬的瞬间,忽然有股冷风打着旋儿从门外扑进来,激得我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舅舅回魂的第七天。

七天前的黄昏,我正在镇上诊所挂吊瓶。后脑勺的神经突突直跳,疼得像是有人拿锥子往天灵盖里钉。护士小梅拔针时说了句:\"你这脸色青得跟停尸房里的似的。\"谁承想这话竟像句谶语,第二天天还没亮,村东头就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出事的是舅舅那辆二手农用三轮。赶早集的山路上,车头撞断防护栏翻下五米高的土坡。后车斗里坐着的小舅子当场昏迷,舅舅自己还能扶着车架站起来。救护车来的时候,他还跟赶来的二姨夫说:\"先救永强,我腿没事,就蹭破点皮。\"

县医院抢救室的白炽灯照得人发慌。我赶到时正看见穿白大褂的医生掀开帘子,表姐瘫在长椅上哭得撕心裂肺。原来脾脏破裂的血早就在腹腔里积成了暗河,等转院时已经来不及了。

出殡那日飘着牛毛细雨。八仙桌四个壮汉抬着黑漆棺材往祖坟去,纸钱混着雨水贴在人脸上。我搀着哭昏三次的舅妈,听见身后三表哥突然\"哎呀\"一声——捆棺材的麻绳毫无征兆地断了一股,抬棺人的草鞋在泥地里拖出长长的印子。

此刻灵堂里的长明灯突然爆了个灯花。我缩了缩脖子,往人堆里又挤了挤。几个远房亲戚正压低声音说夜话:\"老张头前年走的时候,供桌上的筷子也是自个儿转了三圈......\"

\"都闭嘴!\"大表哥突然吼了一嗓子。他披着舅舅生前常穿的灰布褂子,铜盆里的纸灰被惊得腾起三尺高。按规矩,长子得在戌时去坟头引魂。大表哥握着引魂幡的手直打颤,帆布鞋踩过门槛时差点绊倒。

堂屋很快空下来。父亲摸出半包红梅烟,蹲在门槛上抽得火星子明明灭灭。我躲进东厢房,和几个表亲挤在炕沿上。二表嫂织毛衣的竹针咔嗒咔嗒响,三舅姥爷的旱烟袋在鞋底上磕了又磕,可谁都压不住窗外那阵时远时近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