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阴鞋招魂(1 / 2)

腊月廿三的北风裹着雪粒子,打得王家祠堂的窗棂哐哐作响。我缩在灶膛边烤年糕,看李阿婆往石臼里撒最后一把桂花糖。蒸腾的热气里,老人枯瘦的手指突然顿在半空:\"后生仔可晓得,祠堂后山那个塌了半边的坟包子?\"

灶火噼啪炸开一颗火星,李阿婆浑浊的眼珠映着红光:\"那是王叔公的坟,算起来,他走的那天也是腊月廿三……\"

1992年的雪灾来得邪性。腊月廿二的雪下到后半夜,村西头老槐树的枝桠都被压断三根。更夫王叔公照例在戌时敲着梆子巡村,破棉鞋陷进雪窝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住在村口的张木匠媳妇记得清楚,那晚梆子声在自家墙根下停了半晌,伴着老人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肺管子都咳出来。

次日清晨,村主任带着人去土地庙收尸时,破棉被已经和冰碴子冻成一体。六十岁的王叔公蜷成虾米状,青紫的手指还攥着半块梆子。最扎眼的是枕边那双千层底布鞋,簇新的黑缎面在雪光里泛着幽蓝,针脚细密得不像出自凡人之手。

\"作孽哦,临了连件像样寿衣都没有。\"裁缝铺赵寡妇抹着眼泪,把自己压箱底的绛红缎被面抖开来。几个老伙计七手八脚要给尸体换鞋,新纳的鞋底刚套上脚脖子,左边那只\"啪嗒\"就掉在草席上。

抬棺匠周二狗啐了口唾沫:\"怕是冻僵了撑不住鞋。\"可等他们把王叔公挪进薄皮棺材,那只鞋又骨碌碌滚到棺材角。这次所有人都看清了——鞋帮子明明服服帖帖裹着脚踝,脱落的瞬间却像被无形的手生生拽下来。

送葬队伍踩着半尺深的积雪往乱葬岗挪。抬棺的麻绳勒进肩肉,周二狗总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行至老槐树拐弯处,走最后的泥瓦匠突然\"哎哟\"一声。众人回头,见雪地里赫然躺着那只阴魂不散的左鞋,鞋尖正对着来时的路。

\"这玩意儿邪性,碰不得!\"周二狗话音未落,裁缝铺学徒阿旺已经弯腰捡起布鞋。二十岁的小伙子突然打个寒战,新纳的千层底在他掌心腾起白雾,眨眼间结满冰碴子。

当夜阿旺就起了高烧。郎中掀开他汗湿的里衣,后腰赫然印着青黑色的鞋印,五个脚趾轮廓清晰可见。到了第七日,小伙子的被褥上开始渗出血点子,咳出的血沫里混着冰渣。

赵寡妇突然想起王叔公咽气那晚,梆子声在自家墙根停了足有半柱香。她摸黑推开窗缝,看见佝偻的身影正对着月亮比划鞋样,雪地上投出的影子却分明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