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外的玉屏山在暮色中显出黛青色的轮廓,我拖着行李箱踩过青石板路时,露水已经沾湿了鞋面。这座隐在竹林深处的云栖山庄,朱漆大门上斑驳的铜钉在暮色中泛着幽光,门楣处\"紫气东来\"的匾额积着层薄灰。
\"先生这边请。\"前台小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她递房卡时袖口露出半截红绳,坠着枚泛黄的铜钱。我伸手去接,指尖触到金属的瞬间,前台突然触电般缩回手,房卡\"啪嗒\"摔在大理石台面上。
大堂挑高的穹顶垂下六盏宫灯,昏黄的光晕将人影拉得细长。我这才注意到整座大堂建在青石垒砌的台基上,比外头平地高出一尺有余。落地窗外,十几栋客房小楼错落分布在洼地里,像被谁随手撒下的棋子。
307号房在走廊尽头。这条笔直的过道足有五十米长,两侧对开的房门像两排森森利齿。经过205房时,不知哪扇门的铰链突然\"吱呀\"响动,惊得我后颈发凉。转角处的两盆铁树盆景枝桠虬结,本该向阳舒展的叶片却齐刷刷朝走廊深处蜷缩,叶尖还挂着可疑的水珠。
推开房门,霉味混着线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老式插栓门锁上结着蛛网,我用力推了两下才将雕花木窗撑开。山风裹着夜雾涌进来,对面山坡的路灯在雾霭中晕成昏黄的毛月亮,把窗外摇曳的竹影投在褪色的织锦屏风上。
入夜后的山庄安静得诡异。十点刚过,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突然熄灭,暗红色光影里,我瞥见门缝下忽明忽暗的阴影——像是有人赤脚在走廊来回踱步。摸到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液晶屏显示23:47,可秒位数字始终凝固在\"32\"。
被尿意惊醒时,窗帘缝隙透进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惨白的裂痕。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泛着幽蓝,我摸索着按下门把手,金属部件冷得像块寒冰。墙上的开关面板有些歪斜,当指尖触到塑料按键的刹那,彻骨的寒意突然从手背漫上来。
那不是普通低温,而是某种黏腻的、带着腐烂气息的阴冷。仿佛有团浸透冰水的棉絮覆在手背,又像是被泡发的枯骨轻轻擦过。我甚至能清晰感觉到五根细长指节的轮廓,它们正试图将我的手掌从开关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