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鹏飞这几日,几乎脚不沾地。
蜂蜜和水果罐头送进县供销社的那天,是个阴天,但他心里亮堂得很。食堂那边人一尝,眼睛立刻放光,说这味儿,真像南边进的。更有老采购在小灶上低声说:“比南边那几个厂的还真强点,起码甜得实在,果子也实在。”
没两天,反馈就到了。罐头一上架即抢光,蜂蜜也是,不到两个小时全没了。供销社主任亲自给商业局打电话,说这东西,不扩大不行。魏局长接到电话时,正喝着早茶,差点呛着,忙拍桌子:“老陈这招儿真灵!”
局里立即安排了一张试订单——三日内,五百瓶罐头,优先供货市级会议使用。听说那会议,是几个兄弟县联合开的小型交流会,规模不大,但代表规格不低。魏局长说:“这次不能砸了咱脸。”
陈鹏飞这边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召集村里的骨干,张嘴就是:“咱得上夜班了。”
村民们一开始还懵:“上夜班?那是城里工厂的事。”
“这回咱陈家村也要像城里人那样干一次!”陈鹏飞咧嘴一笑,“三天五百瓶,人人都有份,做出来,大家年底都能分上账。”
一声令下,大队部灯火通明。
罐头瓶、果子、糖、蜂蜜、山泉水,分成几个流程,每一户派出壮劳力参与操作。陈强、陈东带着十几个小伙子剥果切块,李芳兰和几个嫂子负责加糖配水,陈奶奶亲自坐镇火炉边,看着瓶子消毒、杀菌。
“这糖放多了,太腻。”陈奶奶一边喊一边用勺舀出来,“人家是吃味道的,不是吃糖水的。”
“妈您歇会儿,我来。”周霞拿着锅铲进了厨房,“这活我熟。”
蜂蜜灌装在另外一侧,陈建祖和王老头都来了,坐着削山楂,一边削一边唠:“这陈鹏飞啊,脑子是真的活络。”
“比他爹强!”王老头咧嘴笑。
外头冷风嗖嗖,屋里暖气腾腾。罐头一罐罐地倒扣、密封、编号,一排排摆在临时仓库的木架上。陈鹏飞穿着军大衣,满脸通红,在几处工作区轮着转。有人看他累,说:“鹏飞你歇会。”
他摇头:“不能歇,第一单,万一出岔子,全村都得跟着我丢人。”
夜里十二点,还在继续干。陈东揉揉眼睛说:“哥,这比秋收还累。”
陈鹏飞递过一个热罐头:“等发工资的时候你就知道,啥叫干有奔头。”
第三天清晨,五百瓶罐头整整齐齐地装上了送往县局的牛车。村民们站在路边,看着装货,眼里满是光。
这不止是罐头,这是陈家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工厂试炼”。他们第一次体会到加班,第一次知道原来“农村也能产工业品”,第一次尝到组织起来赚钱的甜头。
临走前,陈鹏飞拍了拍车厢,嘴里低声念:“走吧,带着咱们陈家村的面子,走进大世界。”
陈鹏飞正带着芳兰在地头清点果树储量,忽听有人骑车进村,一边喊:“鹏飞!信来了!是县里寄的!”
他回头一看,是邮递员老赵。后座上挂着个牛皮纸信封,用红色墨水写着“陈鹏飞亲启”。
“县里来的?不会是退信吧?”陈鹏飞心里一紧,连忙接过,手一抖,把封拆开。
信不长,是县供销社主任亲笔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