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遗珠(2 / 2)

山河焰 正版木十八 1345 字 8小时前

“郭明毅!”崔序扬鞭指着他披散的发冠大笑,“廷尉府的早膳莫不是掺了蒙汗药?”

郭桓怔怔望着马上人。

十年光阴仿佛只是场噩梦,眼前人依旧是琼林宴上折桂的探花郎,记忆中的广陵战报忽然有了具象——拆梁木当滚石的刺史,与月白襕衫上沾着烟尘的故友重叠成同个剪影。

“白马饰金羁——”他朗声长吟。

“连翩西北驰!”崔序翻身下马,长剑掣地激起水花。

积水映出两个相拥的身影,月白广袖在晨曦中翻卷如云。

正堂冰鉴冒着丝丝白气。

郭桓将酸梅汤推给故友时,瞥见他腕间深可见骨的箭伤:“广陵十年……”

“不及明毅在诏狱一日”,崔序晃着茶盏轻笑,冰纹瓷碗映出他眼角细纹,却遮不住眸中星火:“多年前,北燕细作在广陵散播童谣,说‘崔郎顾,淮水枯’。你猜百姓如何应对?”

郭桓望着庭院里晒蔫的芭蕉叶,想起正则元年那个酷暑:

御史台柏树下,崔序捧着《盐铁论》对他说:“苛政猛于虎,然乱世当用重典。”那时他们还不知道,这句话会成为十年后彼此政见分歧的谶语。

“三百童子沿街唱‘崔郎顾,春风度’。”崔序指尖蘸着茶水在案上画了道波浪,“民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卫王深谙此道。”

酸梅汤在喉头凝成冰刺。

郭桓握紧瓷碗,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当年崔相参你懈怠渎职……”

“他参得好。”崔序霍然起身,“若不然,我怎知刺史府梁木能当滚石用?”

窗外蝉声渐起。

郭桓低眉,沉吟道:“当年你离京那日,也是这般天色。朱雀门前,你的马车被孩童掷泥,我躲在茶楼二层不敢相送。”

“都过去了。”

崔序笑着指向墙上《山河社稷图》,“明毅你看,从广陵到景州,不过一尺之距。这天下棋局,南燕与卫王各执黑白,你我皆是过河卒。”

蝉鸣声里混入金铁交鸣。

郭桓望着故友指尖划过淮河,忽想起那年殿试,天子问他治世之道,他说“以重典正乾坤”,而崔序答“以仁心承天命”。

两道迥异的轨迹,今日竟在兵戈中交汇。

郭桓勃然站立,眼底燃着暗火:“若我要做执棋人呢?世家门阀,皇权倾轧,这些腐朽之物早该焚尽!”

崔序凝视着目色峥嵘的老友,眼前浮现起广陵城破那日,百姓拆了祖祠梁木助他守城,那些雕着先祖功绩的楠木在烈火中噼啪作响时,他这才明白,世家荣耀不过黄粱一梦。

“报——”传令兵的呼喊撕裂暑气。

崔序抓起佩剑转身时,郭桓看见他后襟被汗浸透的云纹,恍惚是当年御史台暴雨中疾走的背影。

“崔以贤!”郭桓拽住他衣袖。

十年宦海沉浮在喉头翻滚,最终化作一句:“活着回来下完那盘残局。”

崔序回望庭院里晒蔫的芭蕉,笑出声:“明毅,你这廷尉府可藏得好酒?”

他不等回答便大步流星走向烈日,“等我回来,且醉他个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