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功勋(1 / 2)

山河焰 正版木十八 1531 字 4小时前

晨雾未散时,郭桓的马车已在玄麟门外碾碎满地槐花。

他掀帘望去,春末的暖风卷着柳絮扑面而来,城门上新漆的“玄麟”二字还泛着桐油光泽,却掩不住基座上苍狼图腾的凿痕。

“廷尉大人到了。”

郭桓的马车在十丈外停驻。

这位当朝廷尉掀帘下车的动作带着武将的利落,玄色暗纹官服衬得他眉骨愈显凌厉。

周令齐注意到他腰间玉坠刻着“守正”二字,青白玉料在晨光里泛着冷意,倒与传闻中酷吏的形象颇为相称。

“周都督亲自相迎,倒显得本官不识礼数。”

廷尉拱手时目光如炬,正撞上周令齐眼底映着的晨曦。

“羽丘城七日前才将城郭颓墙整顿完毕”,周令齐侧身引路,袖口滑落的瞬间露出腕间狰狞烫疤,“廷尉脚下这块青砖,三日前还嵌着北燕狼骑的断指。”

郭桓脚步微顿。

晨光漫过女墙,照见官道旁茶肆里捧着粗陶碗的百姓,他们褶皱里嵌着战火的灰,却对着笼屉腾起的热气露出笑意。

酒旗斜挑的当铺门前,孩童正用木棍拨弄瓦砾间的箭簇。

“卫王何在?”

“昨夜三更还在城头巡防。”

周令齐勒马让开车辙印,城楼上飘来槐花酒的香气,“主上听闻廷尉嗜酒,特命备下三十年前的‘椒柏酒’。”

郭桓眯起眼打量这座曾让十万叛军折戟的城门。

剥落的朱漆间依稀可见刀痕,檐角铜铃却系着簇新的红绸。

卖炊饼的老妪将面团摔得啪啪响,扎着总角的小童举着木剑追逐柳絮,仿佛十年前悬在城门的血渍从未存在过。

“久闻都督大名,今日一见,倒有儒将风范。”

郭桓的声音像淬火的铁,目光扫过周令齐身后肃立的景州军,“只是本官奉旨前来,卫王殿下竟不亲迎?”

“卫王正在太庙清点礼器,大人可知前朝祭天用的青铜簋,被北燕人熔了铸成箭镞?”

他望着城楼上新换上的旗帜,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主上说这些钟磬该留着,等陛下还都时亲自敲响。”

郭桓目色一顿,他当然听得出这话里的机锋——青铜编钟乃天子礼乐,乙弗循留着它们,究竟是表忠心还是示威?

周令齐引着郭桓穿过玄麟门,郭桓忽然勒住缰绳。

街道两侧正在修缮的屋宇间,工匠们踩着新伐的杉木搭梁架,有个总角小儿举着槐花饼从他们马前跑过,周令齐竟俯身接了那孩子递来的吃食。

“让廷尉见笑了。”

儒生咬着酥脆的饼皮,指间粘着糖霜,“不久前收复羽丘时,这孩子爹娘都死在流矢下。”

郭桓握缰的手紧了紧。

他看见瓦砾堆里探出的野蔷薇,看见茶寮老板娘鬓边戴的素绢花,更看见每双低垂的眼帘下暗涌的希冀。

这座历经战火的皇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复苏,而催生这一切的……

“卫王初到景州时,与流民同食,与百姓同耕”,周令齐突然开口,“她说百姓要的从来不是明君,是春种时不必担心马蹄踏青苗的太平。”

“卫王治下,倒是民生安泰。”

郭桓话中带刺,目光掠过道旁持戟的景州军,那些甲胄染尘的士卒脊背笔挺如松,全然不似沅川禁军慵懒模样。

周令齐轻笑一声,指节叩响路边槐树:“大人可闻槐香?西燕时这金乌街每逢春深,便有七十二家酒肆争酿槐花蜜酒。”他摘下一串雪白花穗,“如今虽只余十三家,倒也能酿出带着血气的烈酒。”

转过金水桥时,郭桓望见了宫城东门的琉璃瓦。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朱漆剥落的宫墙上,竟照出层层叠叠的刀痕——那是三十年前赫连羽破城时留下的印记,如今被新漆细细填了,像美人面上精心遮掩的疤痕。

宫道转过第九道弯时,药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郭桓抬首望见巍峨宫门,新挂的“偃月宫”匾额下,影影幢幢,明明灭灭。

殿内青铜漏刻的滴水声里,他看见乙弗循正在擦拭一柄长剑。

卫王今日只穿了月白常服,发间银簪映着窗外透进的天光,倒比沅川皇宫里那些满头珠翠的妃嫔更显贵气。

“南燕廷尉郭桓,奉旨觐见卫王殿下!”

“廷尉大人。”

哥舒衔月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