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青葱(1 / 2)

山河焰 正版木十八 1302 字 4小时前

朔风卷着草屑扑进金帐,乙弗循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出了神,乌兰跪坐在毡毯边缘,将捣碎的艾草敷在女子渗血的绷带上。

“再裂开可要落下病根了”,小侍女嘟囔着去够铜盆里的热帕。

萧凝立在帘外,玄色官袍沾着晨露,怀中抱的青瓷药罐却暖得烫手。她望着榻上人苍白的侧脸,忽觉官靴下的枯草发出细碎呻吟。

“御史大人倒是难请。”乌兰拧干帕子,故意将水声搅得响亮。

药罐搁在矮几上发出轻响,萧凝的手指掠过乙弗循散在枕间的乌发,却在触及的前一刻蜷起指尖:“卫王该换药了。”她转身去取绷带,腰间玉坠却勾住榻边流苏,她只得停下手来解开勾结。

乌兰皱着眉头走出帐外,而帐内人却在片刻后听到了铜盆砸下的巨响。

乙弗循忽然咳嗽起来,腕间银鹰护腕撞得药碗叮咚作响,萧凝下意识去扶,却在触及对方掌心的薄茧时僵住——那是握剑留下的痕迹,与记忆中抚琴的柔荑早已不同。

“阿凝”,沙哑的呼唤惊落帐顶霜粒。

萧凝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乙弗循摸索枕边军报的动作,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她们在萧氏祠堂偷饮合卺酒时,对方也是这般摸索着去勾她的衣带。

“卫王伤的是心口,不是喉咙”,她将药碗递到乙弗循唇边,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眼底波澜,“阴山捷报昨夜已到,公主无恙。”

枯瘦的手指握住药碗,却顺势覆上她冰凉的手背。萧凝看见乙弗循中衣领口露出的伤痕,新结的血痂像一条扭曲的蜈蚣。

帐外突然传来瓷盏碎裂声。乌兰清脆的嗓音穿透毡帘:“大都督怎知我们草原女儿的心思!”乙弗循感觉萧凝的手瞬间变得冰凉,那些被岁月掩埋的默契,此刻在药香里碎成齑粉。

“你还在怨我”,乙弗循的叹息散在药气里,“当年萧氏族老说我刑克不祥,你偏不信……”

“让我看看伤处”,萧凝抽回手,官袍广袖扫落案上军报,泛黄的纸卷展开,露出周令齐清隽的字迹——“元江大捷”四个字洇着血渍,不知是战报还是药汁。

寒风掀开帐帘的刹那,乙弗循瞥见乌兰绯红的脸颊。草原少女正踮脚望着南去的雁阵,发辫上的银铃在暮色中晃成星河。她忽然想起三日前那个雨夜,乌兰捧着药盏说“我们草原人最懂以毒攻毒”时,眼底闪过的狡黠。

“御史觉得……”乙弗循任由萧凝解开染血的纱布,“陛下选妃之事如何?”

银剪突然刺破指尖。

萧凝望着血珠坠入药碗,涟漪中浮现出深宫重重朱门:“金丝笼里锁着的,何止是鸟雀。”她将浸透药汁的棉布按在伤口,“就像这止血散,明知会痛,却不得不为。”

帐外响起周令齐的咳嗽,须臾,儒生掀帘而入,身后还跟着好奇的乌兰。

萧凝指尖微顿,听见那个总带着三分疏离的声音:“武川和邺州逃入北奚的流民已安置妥当,只是……”她看着乙弗循骤然绷紧的脊背,“掖庭丞途经洛水时,遭北燕残部袭击。”

乙弗循低笑出声,腕间银铃撞出凄清声响:“好个赫连羽,阴山败了还要断陛下姻缘。”

炭盆爆出火星,乌兰手中的铁钳当啷落地。小侍女耳尖泛红,摆弄衣角的模样像极了嗅到花蜜的蜂鸟。萧凝突然起身,官袍带翻的药碗在羊毡上洇出褐痕:“周先生何时成了陛下近臣?”

“下官哪配。”周令齐慢条斯理地卷起舆图,“不过提醒卫王,沅川城的金丝笼又要添新雀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乌兰,“有些鸟儿看着灵动,关进去不过三日就会啄羽……”

“先生!”乙弗循打断了周令齐的话,却引发更剧烈的咳嗽。萧凝扶住她单薄的肩背,惊觉当年能开三石弓的少女,如今竟瘦得能摸到脊骨。